昨晚那幾聲驚雷沈珠曦還記憶尤深。
她還擔心會迎來暴風雨,好在那只是夏季的旱雷,聲勢浩大但不帶雨點。
李鶩扶著她走下馬車後,媞娘也跟在她身後跳了下來,一臉好奇地東張西望著。
在荒郊野嶺露宿沈珠曦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她如今已經能夠在破廟安然睡下——比起當年從壽州逃向江南時,現在的條件已經好上太多,至少露宿破廟,有人清理廟裡的灰塵和蛛網,還有厚厚的被褥可蓋。
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李鶩扶著沈珠曦在關公廟外走了走,他關切和小心翼翼的態度,讓沈珠曦啼笑皆非,有種自己已經進入待產時期的錯覺。
等關公廟清理出來後,李鶩才帶著她走進了煥然一新的關公廟。
這間廟宇似乎已被遺棄了很多年,關公身上的色彩早已斑駁脫落,就連人像也不再完整,屋簷下的各個蛛網大致清理了,青龍偃月刀所指的空鳥巢依然為來年歸來的燕子保留著。
沈珠曦遠離中央燃起的火堆,在關公腳下的竹蓆坐了下來。李鶩則留下三百將士護衛關公廟,自己帶著另外兩百將士前往清理堵塞山谷必經之路的大樹。
卡在山谷中間的大樹最少也有百年歷史,五名將士才可勉強合抱,李鶩在巨大的樹幹前走了走,忽然踩著山壁上凸出來的岩石,跳上了斜指著空中的樹幹。
他攀爬樹幹一路向上,直到來到樹幹的斷裂處。
斷裂處平滑整齊,絲毫沒有雷擊自然產生的破損和焦黑。
「將軍!」一名將士忽然在樹下發出驚訝的聲音,「這裡發現一根繩索!」
李鶩跳下樹幹,來到發現繩索的地方。
一根結實的麻繩套在樹冠處的一段樹枝上,李鶩解下麻繩,和幾個將士翻到大樹另一邊,拉著繩索往回收。
掩埋在黃沙下的繩索不斷現形,塵沙瀰漫,越收越緊的繩索延伸向山谷盡頭的一塊巨石。
接近圓形的巨石上纏繞著李鶩手中的麻繩,另一頭垂向懸崖下,似乎墜著什麼東西。
山谷裡寂靜無聲,不知何時起,連蟲鳥的鳴叫都湮滅了。只剩乾燥悶熱的夏風,翻弄著眾人腳下的砂石。
從巨石到攔路的大樹之間,起碼隔著百丈,這段繩索,也最少有百丈之長。它憑空出現在這裡,肯定不是被昨晚的雷劈來的。
李鶩跳上樹幹,警覺的目光環視四周,沒有看見任何人煙。
「……回關公廟。」李鶩當機立斷。
攔路的大樹不清理了,前面巨石下掛著什麼他也不想弄清了。李鶩下令後,將士們雖然面面相覷,但仍迅速地行動起來。
就在此時,懸在崖邊的巨石在一陣強風的吹拂下吱呀晃動了一下,崖下跟著傳來一聲驚恐而含糊的嗚咽。
這聲似曾相識的嗚咽讓李鶩倏地停住了腳步。
他豎著耳朵,緊皺眉頭去聽,再次捕捉到一聲蚊吟一般的嗚咽。
他認出了聲音的主人,但他更寧願自己沒有認出,這樣還能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
巨石在懸崖邊搖搖欲墜,懸掛在陡峭懸崖邊的繩索已經破損,巨石和墜物誰先掉落,不過是一個早晚的問題。李鶩身邊的副將看著沉下臉的李鶩,試探地開口:
「將軍……我們還走嗎?」
……
火堆上架的鐵鍋咕嚕咕嚕冒起了泡,食物的熱氣在廟裡漸漸擴散開來。
天色漸暗,夕陽蔓延進了廟宇。
沈珠曦等李鶩等得打起瞌睡。
一棵攔路的大樹,不是說把它搬開就能回來嗎?這是把樹搬回襄陽了?
「夫人,要不你先喝一碗湯暖暖身子吧?」媞娘好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