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個字如沉重的鐐銬,緊緊扼住兩人,一時二人無話,只餘下斷斷續續強抑著的咳嗆聲,氣氛凝重。
難道……還是被染上了。
祁見鈺猛然起身,強作輕鬆道,“應是昨晚一夜趕路,萬翼你底子弱些,才沾了寒氣,本王去最近的城鎮找醫師過來。”
萬翼臉色蒼白,欲動乏力,腦中仿若炸雷一般。
即便天資驚人,他也不過是少小年紀,當親眼目睹了上一個疫者令人目不忍視的慘相後,心中隱隱的擔心又在這個早晨被迅速引爆……
入睡前的溫馨輕快對比清醒時的噩耗,萬翼其實也只是個甫滿十六的……少女,長年緊繃的心絃,近乎難以承受。
“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祁見鈺解下韁繩,赤紅著眼,昨夜彷彿是一個美好的夢境,他第一次對他那般溫和地親近、談笑,當今早他醒來,怎麼也喚不起萬翼時,他心中便止不住惶急難當。
祁見鈺上馬前再看了萬翼一眼,一咬牙,又大步走回來,“不行,我不放心,你還是隨我一道去。”
萬翼搖頭,“殿下……咳咳,明知此刻的萬翼難以出行,定會耽誤了行程……也會,連累了殿下你……”
這句話一出,以濟王的性子,定是如何也不會再拋下他。
祁見鈺緊抿著唇,徑直將這個纖瘦頹美的少年抱上馬,用力一甩韁繩,“駕——”
這是他第一次心動的人……
他不容許,絕不容許他們之間就這麼戛然而止,煙消雲散。
第九章
嗒嗒的枯燥馬蹄是唯一陪伴他的聲響。
由於萬翼身體不便,一路上濟王殿下要顧念著他的身子,不敢縱馬狂奔,兩人的行程難免被耽擱。
是以趕了一天路,祁見鈺遙望前方,依然看不到任何城鎮的蹤影。懷中的少年渾身高熱,面色如紙,昏昏沉沉的倚在他懷裡。
這是他第一次毫無抵抗的主動偎在他懷中……或許也是唯一一次。
祁見鈺心中既甜蜜又難過,心疼地單手將萬翼再攬緊了幾分。
眼看在天黑前是來不及進城了,祁見鈺猛然回憶起當年隨行軍醫的話:疫病多為熱毒,性燥勢猛,若是在野地突發疫病,最重要的是清熱解毒,活血化瘀。
憑他腦海的記憶,只隱約記得2,3味清熱的藥草,抬頭望向西天,日頭快落山了……
他用力一拉韁繩,在一處小山坡前停下,小心翼翼地將萬翼抱下馬。
“萬翼,你先在這稍事休憩,我趁著天黑前去採幾味草藥,雖然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奏效,但藥性溫和,於人有益無害,不會損了身子。”
萬翼虛弱的點頭,他被安頓在一棵喬木下,周遭又被祁見鈺細心地掘了幾個陷阱。
眼看時間再不能拖,濟王殿下方才一步三回頭的去採藥。
萬翼待祁見鈺走遠後,吃力的睜開眼,勉強撐起身子。
裡衣的內甲在連日奔波下有些鬆動,他咬牙,強撐起身子重新束緊了柔韌的內甲,額上冷汗津津。
驀地,從他頭頂的喬木上探出一道黑影。
影一完美的融合在樹影中,若不是他主動現身,怕誰也無法發現,這傾斜稀疏的喬木上竟然還能藏著個大活人。
“公子!”影一急忙從樹上跳下來,身為影衛,永遠是孤身一人戰鬥的他,自然通曉醫術。他在暗處已經憋得夠久了,終於等到礙眼的濟王消失,才抓緊機會現身。
萬翼在他靠近之時費力的轉過頭,“先掩住口鼻。”
影一一愣,而後單膝跪地,膝行幾步到萬翼身邊,毫不忌諱的握住他軟軟垂在地上的左手,凝神診脈,“公子無需多想,若公子有任何不測,屬下定以示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