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為。」虞枝心垂下眼簾,心中冷意更甚。她自認從未背棄過貴妃,更沒想到貴妃會趁此機會對她痛下殺手。
她當然明白其中關竅:先時貴妃與皇后相爭,她這寵妃自是貴妃要爭取的。如今皇后已經沒了,後宮乃是貴妃獨大,貴妃怎肯讓她這位份僅在其後、偏在陛下心中佔據地位特殊之人順遂的繼續討了陛下的歡心?
說是貴妃自持冷靜。虞枝心嗤笑:沈婉姿若是自持冷靜就根本沒法得到陛下的信任。陛下只信得過那些已然在他網中的獵物,無非愛與不愛並不代表聰明不聰明。他從來要的也寧願是冷血的聰明人而不是痴情卻愚笨的傻子,這便是為何王玲瓏周思弦之流雖愛他愛的深切,他去能毫不猶豫的利用個乾淨後就隨手拋棄。
在陛下眼中,或許虞枝心與貴妃本是類似的人。無非是貴妃還留存著一分私心,哪怕她並未掩藏的坦誠相告,於陛下看來也仍是不夠忠誠的。
卻不似虞枝心這全心全意託付在他身上,為了他可以無論生死,為了他已然孑然一身。陛下對她的好感有許多種,有她的溫柔順從,有她的感同身受,可這一條真心所向在其中定是最為重要的。
既然陛下要看,那就再讓他看見好了。虞枝心嘴角勾起笑意,貴妃不是覺得她得了陛下的偏愛麼?不如讓貴妃好好看看,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偏愛。
……
轉眼間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因皇后百日熱孝為過,宮中並無慶典飲宴。趙熠用過晚膳便如往日一般隨意走走,亦如往常一樣不自覺的停在了離長禧宮不遠的一處隱蔽迴廊。
他自然知道貴妃換了周圍值守的差人,從此他再未聽人談論過慧嬪在夜裡彈琴的訊息。可有時候聽琴也是會成為習慣的,既無人傳說轉述,就不免他親自來聽。
他也知道貴妃這幾日沒少暗示內務府的人給長禧宮以次充好找麻煩。小崔子對長禧宮多有關照,內務府的人動手的第一回 就被逮了個正著。如今小崔子還生著悶氣,不知他為何不肯再幫著慧嬪。他卻難得的並未覺得冒犯,反而對這小太監多了幾分另眼相看。
他自然捨不得讓虞枝心受苦。可有時候就是這樣,人總要經過痛苦才能明白自己的地位,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貴妃的心思他同樣洞明,只是貴妃並不知道,他摁下小崔子不讓他為慧嬪出頭,並非是他聽了貴妃巧言令色放棄了虞氏,而正是因為對她仍有期待,才給她最後一個足以敲醒她的機會。
趙熠幽幽的嘆了口氣,目光深邃的看向長禧宮的大門。只希望虞氏明白的不要太晚,不要到他耐心耗盡的那一日。
彷彿聽到他的心聲,一團氤氳的橘紅從宮牆內飄起來。接著是第二朵,第三朵。接二連三的許願燈照亮了長禧宮的上空,趙熠一時呆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欣慰,偏又生出點兒近鄉情怯的遲疑。
應是虞氏搞的鬼吧。倒是引來他注意的好法子。想到那張宜喜宜嗔的臉上赤誠又肆意的表情,皇帝陛下心中有一絲得意悄然滋生。他看中的人果然不會讓他失望,近日這花好月圓夜,倒真是個與他和好的良辰吉日了。
下意識的要往長禧宮的方向去。卻又立刻站住,沒發出一絲聲響。
嘈雜的腳步聲近了,一列侍衛兇悍的撲向長禧宮,咚咚咚的敲開長禧宮的大門。又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從裡頭傳來若有若無的嗚咽,並侍衛們大搖大擺的出了門,將搶出來的幾個尚未點燃放出的許願燈籠扔在地上踩個粉碎。
侍衛們揚長而去,並未發現躲在陰影中的皇帝陛下。趙熠則驀的沉了臉色:貴妃也太囂張了些,若非今日他正好到了附近,怕是就要錯過慧嬪的一番心思和表白。這是要絕了慧嬪復寵的機會麼?看來她自皇后死後掌了宮權,可是越發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