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謙卑恭順,實則話裡話外將皇太后架起來,只要皇太后說她不對,便坐實了皇太后不肯憐惜孩子。不過皇太后也不是傻的,根本不搭她這一茬,隨手一指虞枝心就是禍水東引:「照你這麼說,慧貴妃懂禮數有孝心將孩子們帶過來,便是她對這幾個孩子不憐惜不心疼咯?」
哪怕慧貴妃前一日就給皇后上了警鐘,提及皇太后極有可能在兩人之間挑撥生事,皇后在這一瞬對慧貴妃仍是有些不滿。好在她被虞枝心苦口婆心的勸過許多次,一則對表姐夠信任,二來好歹知道什麼是輕重緩急,因此並未順著皇太后的意思將脾氣撒在貴妃頭上,不過笑了笑道:「貴妃敬畏母后是禮,兒臣與母后一塊兒憐惜孩子是情,這於情於禮的,又哪來的對錯之分呢。」
「呵,都說孔家人訥於言而敏於行,沒想到皇后倒有一雙巧嘴。」
皇太后重重哼了一聲,倒是沒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卻也懶得和皇后爭辯,索性直言道:「哀家在皇寺為先帝祈福許久,膝下實在頗為寂寞。如今既然回了宮,便打算將幾位皇嗣接到延壽宮來熱鬧熱鬧,不知你們兩個意下如何?」
皇后和虞枝心對視一眼,虞貴妃的眼神若是翻譯出來,大約是「反正我無所謂,帶孩子還挺累的,丟給老太太也不錯。如果你不願意就自己找詞兒拒絕了去,好歹我不給你拆臺就是。」
難為皇后娘娘竟然讀懂了這眼神——卻是貴妃不止一次的與她抱怨過,以至於她根本沒期待貴妃能在這節骨眼上與她站在同一邊。皇后娘娘心累的想,若是皇太后在別的事兒上為難,貴妃或許還要抗爭一二;這事兒她沒拍手稱快立刻答應下來已經算是給了自己面子,自己還能奢求什麼呢?
好在她自昨兒顧嬤嬤去那一趟起就在想著此事,這會兒應對也算得體。乃笑著道:「母后到了年紀,喜愛個承歡膝下含飴弄孫也是應當,不過這孩子一多,鬧是真的鬧,麻煩事兒也不少。兒臣想著母后不如先養著貴妃那裡的幾個試試,一則那幾個更大些,母后逗著有趣,不像兒臣生的這一對除了吃便是睡的。二來這天寒地凍的,母后這邊人手尚未齊全,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小主子,反倒怠慢了您老人家可就不妥了。」
「說到底,你還是不肯讓哀家親近你生的那兩個罷了!」
皇太后臉上閃過一絲怒意,不想下一刻竟然變作幾分委屈與頹然,惺惺作態的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花兒哀嘆道:「果然不是親生的就是不孝啊,皇帝由著哀家在皇寺簞瓢素衣荊釵布裙,好不容易回了宮,皇后又只對哀家言語敷衍。哀家這是、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不孝」一詞壓下來,對於帝後而言可都是極麻煩的控訴,皇后不免一時有些慌了神,連帶著先前的堅持也有幾分動搖。
虞枝心不免在心裡默默搖頭,不過是兩個色厲內荏的女子在過招罷了。皇太后為了爭這幾個孩子在第一日就拿出「孝道」這殺手鐧來,可見她也沒什麼更強的本事能耐了。
而皇后——既然已經將宮權握在手裡,已經做好了與皇太后分庭抗禮的打算,又怎麼能這麼輕易就示弱?且不想想朝堂上有幾個人會真心支援皇太后復出,只消她出了這個門就給皇太后先立上不慈的名頭,難不成還有人會責怪皇后不肯讓陛下嫡子在別人手裡受難的一腔慈母心麼?
虞枝心正思付著要不要出言救場,遙遙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急匆匆趕過來,心中立刻有了主意。慧貴妃堆起一臉假笑打破沉寂,對皇太后稟道:「太后娘娘願意將孩子們接到身邊撫養是孩子們的福氣,想來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樂意的。以臣妾愚見,皇后娘娘非是不孝,反而是十分孝敬娘娘才這麼說呢。」
皇太后本以為就要拿下皇后,不想貴妃突然插嘴,不免有幾分不愉,瞪了她一眼道:「你又有什麼狡辯之詞好替皇后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