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屋裡沒有了客人,後苑養的幾頭豬在呼呼大睡,可能唯一聒噪的就是前院爭食兒的肥母雞吧。 修沙將馬燈擱在桌上,然後坐在椅上盯了綠霧良久。 他身上幼童般的頑劣頃刻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肉眼見的的嚴肅,目光微沉,叫人不自主放緩呼吸,緊張起來。 綠霧依舊飄著。 “我答應你的兩個月辦到了,你也該兌現承諾了吧。” “送我去地府?急什麼,不是還剩兩天。”這聲音憑空傳來,似乎擱了一個時空,幽深……甚至有迴響。 如果惢嫣或是裴厭缺在這裡,定能瞬間明晰——這聲音是魏行崢的! 沒錯,魏行崢,這抹孤魂,他其實並未被修沙抹去記憶,他活了四世,並且帶著這四世的記憶,在仇人身邊待了整整兩個月。 “你或許不用在地府吃那麼多苦。”修沙沉默片刻,突然吐出莫測的一句。 魏行崢明白他的意思。 他從某種意義上救了裴厭缺。 雖然,他不出手他也不會死。 但原本他該在地獄受的十八般刑罰,或許會因為那次“贖罪”,減輕一些。 他感知得到。 離開束縛的肉體,他的靈魂,在辦完事後,知曉了一切牽連……或者說緣法。 但他並非為裴厭缺、為裴氏族人贖罪。 他只是不希望她的孩子還未出生,就沒了生父。 他已經害死她一個孩子。 他想贖對她犯的罪,所以和修沙有了這個交易。他會下地獄去,前提是在她身邊待兩個月。 “我一定要輸嗎?”良久良久,竹林又傳來男人的聲音,幽深嗓音中帶著濃濃落寞和隱隱不甘。 “你後三世的人生,都是作弊得來的。”修沙凝著他,“本源秩序不是指人為干預得來的秩序,它是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鮮活的去演繹自己的人生,所得到的歷史。” 那個世界有“主角”“配角”之說,但其實每個人都是主角,再渺小的人也是自己人生的主導者。 就算“本源秩序”這本關於此世界的史冊,會為宮惢嫣、裴厭缺、裴鶴擎等人記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因為他們的人生因為不正常因素出了岔子。 千千萬萬個平行時空,就有千千萬萬個這樣的例子。他們這些為世人服務的神職者,已然在盡力了。 “作弊”二字無疑刺痛了魏行崢。 但他無法反駁。 他只是在想,他為何要一遍又一遍重生呢,又不能改變什麼,只是一遍又一遍走以前的老路,感受一世比一世更沉重的痛苦嗎?那他為何要重生呢?明明最開始並不是他的意願…… “莫生了戾氣。”修沙覺察他的不對勁,淡淡提醒。 卻發現那抹綠霧顏色愈發深,最後整個變成了黑色。 他神色一變,騰的站起來一把摁住馬燈,神色嚴肅,“你的歸宿是地府!就算你將我給坑死了,也會有千千萬萬個神職者接替我的位置,他們不會允許你破壞本源秩序,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魏行崢猛的回過神來。 “抱歉。”他幽幽道。 魏行崢……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了。 濃黑的魂體又漸漸淡成了綠色。 “讓我靜靜待兩天,我會去地府的。”他如是說道。 — 王府近來添的喜事莫過於王爺的心腹和王妃的心腹成婚了。 惢嫣給二人放了五日的假,裴厭缺則賜了新房讓他們辦喜宴。新房就是府上的一間院子,當日掛了紅綢,府上的下人都能去湊熱鬧,惢嫣和裴厭缺也去喝了杯喜酒。 晴咕是除纏枝外最早跟著她的人,而今有個歸處,惢嫣很替她高興。 這日她去了一趟淮上錦。 說起淮上錦,就不得不提一句楊氏的霓裳坊,因為抄襲樣式太過囂張,惢嫣請了裴鶴擎立了專利類的法。 楊氏知道這是在提醒她,雖心裡不服氣,但給她八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跟皇室王妃爭鋒,老老實實將大類淮上錦的成衣給撤下來了。 專利法,受到許多商賈的追捧。 淮上錦裡屋,幾個繡娘一起繡著衣裳,見惢嫣進來,紛紛站起身來喊王妃。 “都坐。”惢嫣目光落在許久不見的一張面孔上。 婦人五十上下,膚色略黑,一襲樸實又厚實的粗布棉衣加身,有些圓潤。舉止幹練,看向惢嫣目中有著喜色。 “簡姑,近來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