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外面的兩個空缸,其餘的酒缸用厚重的木頭蓋子蓋得嚴嚴實實。每個蓋子上都交叉貼著細長的紅色封條,一邊寫著己未、己酉,庚戌之類的字樣,另一邊則斑斑點點的,像是某種奇怪的符號,又像是不小心洇上去的墨跡。
宋瓷把燈籠放在旁邊的酒缸上,小心的揭開了腳邊寫著【己未】的封條,然後用力抬起沉重的木蓋。
濃烈的酒氣夾雜著股難以言說的味道撲面而來,燻得他腦門疼。他正想捂住鼻子,左腳的腳踝處突然傳來陣涼意。
宋瓷垂眼看去,一條鱗甲密實的紅色巨蛇正纏著他的小腿和腰部欺身而上。冰冷濕滑的感覺讓他後背一麻,觸電般的立刻沿著脊椎層層炸開,渾身的汗毛筆直的豎了起來。
蛇身上的花紋也分外眼熟,是封條上那些他看不懂的符號。
封條變成蛇了?
分神的瞬間,巨蛇已經纏住他全身,越是掙扎,那條蛇就纏得越緊,勒得他喘不過氣。
宋瓷喉結顫動著想要呼救,卻已經幾乎發不出聲音。他這個時候特別後悔,剛才應該至少給張弛留個資訊的。
巨蛇不斷的收緊身體,脖頸,四肢,腰腹,粗糙冰冷的鱗片刮過面板,所到之處都火辣辣的疼。胸膛和喉嚨已經被勒壓到極限,鼓脹的太陽穴疼得快要炸開,宋瓷覺得自己就像個薄胎的玻璃花瓶,隨時都會被勒得粉身碎骨。
當!當!當!
遠處傳來西洋座鐘的聲響,筋疲力盡的宋瓷也終於到了極限,膝彎一軟,整個人脫力的跌進了酒缸。
&ldo;砰!&rdo;失去支撐的木頭蓋子重新砸在酒缸上,缸裡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四周黑漆漆的,安靜得讓人窒息。
還在掙扎的宋瓷就像被按了暫停鍵,猛的停下所有動作。
緊纏著他的那條蛇似乎消失了,酒水也只及大腿,失去桎梏的他卻依舊站在原地,呼吸越來越急促,身體也開始劇烈的發抖。
缸內陰沉的空氣彷彿變成了一片粘膩沉重無邊無際的黑色泥漿,猝然淹沒他的身體,浸透眼耳口鼻。
寒意刻骨。
虛無,空洞,麻木,無助。所有的感官都被瞬間吞噬,意識也漸漸模糊。
宋瓷沒想到,原本以為已經治好的幽閉恐懼症,居然在這個時候發作了。
他絕望的抽搐著,就這樣糊塗的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遊戲裡了麼?
&ldo;3號,3號。&rdo;有個聲音由遠及近,如同一束光,在無窮無盡的黑暗裡劈開一道裂縫。
宋瓷失焦的眼睛慢慢回過神。
眼前跳動著一簇火光,是大個子手裡的燈籠。
大個子脫下外面的粗布褂當繩子,將宋瓷拽了上來。爬出酒缸,宋瓷就癱坐在地上,他雙腿打顫,根本站不住。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馮陳褚衛,蔣沈韓楊。
朱秦尤許,何呂施張。
孔曹嚴華,金魏陶姜。
宋瓷一邊飛快的在心裡默唸著百家姓平定心神,一邊習慣性的伸手去兜裡摸巧克力,卻摸了個空。意識到現在的情形,他不禁懊惱地嘆了口氣。這個症狀很久沒有出現了,久到他以為自己已經克服了那件事的陰影,沒想到現在會再度復發。
&ldo;沒事吧?&rdo;大個子蹲下身看著喃喃自語的宋瓷。
&ldo;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讓我稍微休息下……就好了。&rdo;宋瓷抹掉額頭的冷汗,急促地喘息著。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死亡的邊緣。
大個子默默的蹲在旁邊,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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