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多久,鳳岐的臉幾乎凍得沒了知覺,四肢又麻又僵。陸長卿跳下了馬,徑自走到一處空地,從懷中掏出一隻竹筒,用火石點燃,連續三道青光射向天空。鳳岐默默看著他向部下發訊號,用僵硬地腳踩著馬鐙自己爬下來。
把身體的重量放在這隻腳上的一瞬,劇烈的痛從腳腕傳來,鳳岐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只有肉體砸在地上的悶聲,鳳岐咬緊牙沒有□□。
他既然敢再次出現在陸長卿面前,自然也有所覺悟。
他勾結靖侯、假死、逃跑,這些不是靠搖尾乞憐就能得到寬恕的。既然知道裝可憐無用,他自然不會因傷痛大呼小叫,徒然自取其辱。
陸長卿發了訊號,聽見聲音回過頭,見鳳岐正面色蒼白地拽著馬鞍站起身。
男人比鎬京時更加細瘦,一貫狡詐又盛氣凌人,此刻卻也顯得幾分楚楚可憐。想必他出來時十分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紫色單衣,散發披襟。
陸長卿進了一片避風的林子,鳳岐默默跟著他走進去。
陸長卿站住,淡淡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救我。”
鳳岐體力透支,兩隻腳腕腫得厲害,他在一棵橫倒的枯木上緩緩坐下,一頭青絲蜿蜒散落在樹幹和地上。
“你想我一起對付犬戎。”陸長卿道。慶兵人數雖不多,然而個個驍勇善戰,武器精良。
——我救你,因為你是陸疏桐的弟弟。然而自己害死了棲桐君,如今又有何面目說這話。鳳岐一路趕來不曾咳嗽,本以為狀況好了些,此刻卻忽覺有些憋氣。他微微帶喘,勉強說道:“阿蠻,你兄長與犬戎打了這麼多年仗,他絕不願看到犬戎入關。”
“你有多恨我,我都明白。當年是我裝病,騙你兄長來鎬京,才會在半路遇到伏兵。所以你怎麼報復我,我都沒有怨言。”
被迫帶上羞辱的面具,囚禁、苦役、虐待……鳳岐的確沒有抱怨過一句。
陸長卿面無表情道:“鳳岐,你倒把自己摘得乾淨。你分明是和重光曄狼狽為奸,利用我兄長和你的交情誘我兄長奔赴鎬京,重光曄派人半路伏擊。”重光曄是周文王的名諱。
鳳岐嘆道:“伏殺棲桐君的到底是何人,還未可知……”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陸長卿的玉面更似結了霜一般,“你們做得太絕,五百人中只有一人拼死回來,氣絕前他親口說是王師伏擊了他們。”
鳳岐沉默不語,他用力呼吸,卻仍是覺得憋悶。之前只是咳得厲害,卻從沒這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加上心中抑鬱,他的喘息急促得連陸長卿都聽得見。
“那一晚大火,我找到一具戴著青銅面具的屍體,你卻如何逃脫的?”陸長卿問。
鳳岐知道他總要問的,一邊喘著一邊回答:“那不過是從別處盜來屍體,扣上了面具……你之前說……要我燒成灰,要我死都戴著面具……所以這麼做,你會更加確信我死了……”
陸長卿心中震驚,原來這個男人連那些話都能利用,如此縝密,又如此絕情。
“你用金釵刺進喉嚨,看來也並非是真心求死,只是為了讓我相信你的求死之心吧?”想起那一晚自己的慌亂,陸長卿的心更涼了。
“……我……不得不騙你……”
心中莫名刀剜般疼痛,陸長卿的臉上卻清冷得近乎麻木,他追問道:“何人幫你逃脫?豐韞?你如何聯絡上他?”
鳳岐額頭淌下冷汗,他痛苦地抿緊雙唇,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不斷地喘著。
陸長卿望著他冷冷道:“鳳岐,你騙人的技術太高明,現在裝出這副模樣,又有什麼打算了?”
這一次相見,鳳岐倒不似鎬京時那般下作求饒,讓陸長卿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的印象中,男人出格的怕死,為了苟活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