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拆了泡泡村的兩套守護法寶去抵債,還是自己散功? 或許這本來就不是錢飛有資格選擇的。 因為這兩套法寶是屬於泡泡村的,屬於稻花亭的遺族。 稻花亭的遺族,有資格在公司的財產之中保留這樣兩份。 或許即便他把法寶拆出去抵債了,讓老幼們到地面上去居住,躲在窮山惡水之中,面對世人催債的壓力,村裡的老幼依然不會對他有怨言,會相信他是有大本事的人,他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 但是,不。 正因為如此,他越發不敢那樣做。 反而徹底散功,把自己填進去,讓他內心舒服了許多。 錢飛繞著泡泡村,沿著四面的巖壁,緩緩踱步,回想著過去一年多時間裡的焦慮與驚惶,也回想著幾天以來回歸凡人身軀的日子。 公司覆滅之後,他雖然是半步飛昇的第七境界“真人”,但是敵人的實力仍然是他的好幾倍。 而他原本廣佈天下的人脈,又大都變成了惡鬼一般的催債債主。 那些最可信賴的同伴,像稻花亭的段氏三兄弟,都已死難,需要他去復仇。 他舉世皆敵,而內心彷徨,籌錢的效率也不算高,只覺得處處都是破綻,處處比不過敵人。 心不能靜,只能感到“心使氣曰強”,有一種很勉強的茫然感覺。 又覺得自己“揣而銳之,不可長保”,有沉重的危機感壓在心頭,讓他夜不能寐。 散功之後,錢飛變得一文不名、實力低微,與仇人的差距大為拉大,變得彷彿遠在天邊。 這時候,他的心情反而寧靜下來,放鬆了許多。 原本有好些想不通的事情,現在好像變得可以開始想通了。 心裡原本裝不下的愁悶,把自己掏空之後,好像就裝得下了。 好像他有些找回了十七歲時剛剛穿越過來時候的感覺,那時他同樣是一無所有,卻又覺得整個世界有無限可為。 現在,他再次擁有這樣的心氣兒感覺了。 一種奇妙的、陰極而陽的感覺。 最後,錢飛還留意了一番附近埋屍體的情況。 他想要知道,近期有沒有過不得了的血光之災,是否有很多人死在不該死的地方。 人乃萬物之靈,屍體無論埋在哪裡,都會對地脈造成影響。如果是修道之士的屍體,產生的影響還會更為醒目。 當然,這個醒目是隻有對錢飛這樣精通地脈之理的人而言,沒有過第六境界以上修為經驗的人,是領會不到的。 在泡泡村窺探附近地脈全域性,可以發現鄉間有星星點點的宗族祠堂祖墳,而在荒郊野外有幾處亂葬崗。 異常的點並不多,而且都只是凡人,並非修道之士。 看來小文山上的忙亂確實已經平息?但願如此。 以他的水平,也不見得能理解所有的地脈之秘,只能窺探到這麼多了。 錢飛回到村子中央大屋,只見孩子們手拿作業本,怯生生地排隊等他。 村裡有老人負責教書,作業也有人批改,錢飛只是視察一番,為教書先生補遺。 其中最年長的孩子今年十三歲,學習的內容已經是電流、電壓與電阻了。 錢飛給教書先生的批改做了補充,鼓勵了每個孩子,讓他們開開心心地被打發走。 錢飛對宋村長說:“村長,有飯嗎?給我來一碗。” 宋村長一驚,隨即眼淚就一連串地掉了下來。 她低頭抹淚,說:“錢總,你是真的散功了啊,不能辟穀,需要吃飯了……” 錢飛只能微笑說:“我沒事的。有飯嗎?” 宋村長握緊拳頭,起身說:“我這就去殺豬。” 錢飛連忙扯住她:“不要殺豬,鹹菜就行。我這幾天在外面,咳咳,吃得挺油膩的。” 雖然只吃了那一頓烤狗肉。 錢飛扒拉著香軟的白米飯,發現好些老太太都在“不經意”地路過,在悄悄看他,眼神都很心疼他這個剛剛跌落凡間的後生。 彷彿她們都忘記了,她們自己才一直是凡人,或者修行低微,她們自己才是需要幫助的人。 錢飛覺得喉嚨裡有一股酸熱,隨著米飯鹹菜一起送下去。 這世上真的沒有人比泡泡村的人對他更好了。 待在這樣溫暖的家裡,幾乎讓人想要一直待下去。 為什麼不能一直待下去呢? 這裡的肥田寶還可以持續運作兩三百年,只要好好養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