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當然沒錢住店過夜,只得來到東門內城牆下的節臣廟。 此地是貧民窟,廟裡祭拜的是鄰省的著名仙人王師古。這位仙人傳說曾經護國有為、造福鄉梓。 有趣的是,本省自有湖仙,在甜水城西也有湖仙廟,但是湖仙廟修繕得遠不如節臣廟好,貧民也都願意來到節臣廟周圍尋求庇護。 在春末夏初,本省鄰省都有好些饑民逃荒來此,蜷縮而居。 江南是富足的,但也有饑荒,這兩者非但並不矛盾,而且相輔相成。 近年的富足是因為紡織業日漸發達,因而改稻為棉、改稻為桑的潮流方興未艾,所以在青黃不接的時節,就很容易有人吃不上飯。 節臣廟四周搭了無數小棚子,連樹下週圍也都躺滿了人。 錢飛只找到一個不能擋風的地方,露天躺下。 三女默默地圍著他盤腿而坐,怕他逃跑。 反正她們不在乎他睡在哪裡,只管跟著。 錢飛無奈:“我真是日了藏獒。” 他大概能夠猜到三女的心態。 首先她們還是崇拜他的,自從她們十三四歲的年紀至今,幾乎可以說是聽著他老錢的傳奇故事長大。 其次,因而,她們也對他十分忌憚,會覺得如此神人,即便貌似一無所有,其實也不知道手中還捏著多少底牌。她們生怕只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再次,她們也是有點手足無措,即便很有江湖經驗,對於尾隨大佬討債這件事還是準備不足。這種事兒沒法積累經驗啊。 即便大佬正在撿地上的東西吃,她們也是崇拜而忌憚地默默看著大佬的操作。 錢飛卻知道,這三個女孩是他現在最寶貴的資源了,問題只是在於,怎樣把這些資源整合起來,為他所用。 在思考之中,他很快疲憊地睡去。 次日陰曆四月十五日一早,錢飛醒來,腰痠背痛。 當個凡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虧得他還年方二八(二十八歲),身體還頂得住。 不過他也很有動力去修行,把身體裡那一個苯環的資源好好用起來,至少得先強身健體。 如果能早日恢復到第三個境界“凝虛”,就可以辟穀,還能省一份飯錢。 他一睜眼,只見六個烏溜溜的眼睛,在藍天白雲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三個姑娘就等著他醒來呢,也不吭聲。 錢飛原本還有些迷糊,見了這場面,頓時嚇得百分之百清醒。 哎,欠債的滋味真不好受。 錢飛去節臣廟門口的施捨棚那裡,討了一瓢井水,漱了口、洗了臉,同時就聽到李木紫的聲音在背後對他說話。 李木紫說:“從今天起又要繼續還賬,還欠多少賬,怎麼還,前輩你心裡有數吧?” 她是兩手都抓的,宗門血案的線索她不會忘,但還債的事她也認為自己有責任要替天下人盯著。 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盼著錢飛還錢,而如今很多宗門都遭遇血案,被劫了寶庫,宗門整體傷了元氣,更需要一筆錢救急。 雖說用“嗷嗷待哺”這個字眼形容太不像話,可多少也有點那麼個意思了。 錢飛答道:“有數,我心裡有數。” 說著,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本皺巴巴的賬本。 他如此落魄,身上都還沒忘掉這個賬本,可以說,一年多以來一直到可見的將來,他整個人都是為了這個賬本活著了。 賬本翻開來一看:“最近的一筆是五月初二,散修朱道人的借款,本息應付七萬八千一百刀。往後還有幾筆這樣的小債,然後又有火山寺應付十二萬刀,靈霄殿應付五十九萬刀,也是小債……” 三女都聽得牙酸,連五十萬刀都是“小債”了…… 接著錢飛說:“比較愁人的是七月二十一,對豐饒灣,本息合計應付六百萬刀,這是一箇中期的目標。” 李木紫也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賬本,說:“跟我的對照一下。” 她倒並不是把什麼都藏在袖子裡,實際上是在袖口內側縫了乾坤芥子空間的儲物袋,此乃修真之人常用的實踐。 李木紫將兩個賬本攤開,左右手同時分別在賬目上滑動,快速地比對,淨草與馮瑾在她身後左右肩上探頭觀看。 靈霄殿的賬本是幾年來整合了各家欠債的傳言,與錢飛手中的正品相比,錢飛並未漏掉其中任何一筆欠款,而且還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