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浩真正回到家是在五點半，原本可以更早，微微顛簸間，透明小傘如一葉孤舟，等好久都沒返程公交，車流實在不穩定，少年只好打滴回家。 早已忘記父母吵了些什麼，只知道他們比往常“戰”的都要兇，隱隱蓋過窗外的雨勢，可能是因為私人事情，也可能是因為別的。 ——如果沒有這場插曲，林浩會像往常一樣吃完晚飯，再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事後安逸躺在床上，回想下午在陳同學家的全過程，會嘴角揚起，還會因為一把傘，高興一晚上。 迴歸現實，積攢的好心情被環境捅刀，一鬨而散，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吃完飯。負面情緒充斥的地方，少年一刻不想待。 林浩拿出換洗衣物，糾結半晌，還是選擇將手機放房間，聽歌洗澡已成習慣，習慣不容易改，今晚破例。不久後的爸媽肯定會有其中一位到來，如此節骨眼上放歌，只會使人更為厭煩。 關於這點，林浩清楚的很。 待一切雜活得到解決，少年鑽入房間，將門反鎖，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滿懷期待點開短影片，只要刷些好笑段子，他陰霾的心情應該就能恢復如初了吧？ “兒子，開下門。” 門外是湯悅鈴的聲音，透露頹然。林浩表情一僵，關掉軟體將門開啟，不明白兩者吵架跟他有什麼關係。 “今晚媽媽跟你睡，行不行？” 好不容易製造的安全感支離破碎，但無法拒絕，少年只能點頭，老老實實“哦”一聲。 入夜十分—— 林浩準備睡覺，躺上床的那一刻，外頭風停了，雨停了，男孩的心情也隨著字裡行間的話語，變得微妙不堪。 “林浩，媽媽要是跟你爸離婚，你接受得了嗎？” “啊？” 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湯悅鈴淚眼婆娑，重複一遍。 “媽媽跟爸爸離婚，接受得了嗎？” 原來如此，少年早該意識到，不論是李含蓉還是戴朝寧，叔叔阿姨都很少爭吵，他們的家庭很美滿，而他的家庭……太特殊了。 “接受得了。” 陳同學送的傘，早被拋之腦後，生不出半點高興情緒，也說不上難過，林浩甚至覺得，離婚可能更好，就像去外婆家的那段時間，家中少個人，照樣活得有滋有味。 少年側躺著，背對母親，似鐘乳石，一動不動，眼裡說不出的平靜，還有些……慶幸。 “其實這麼久以來，好多事情兒子你都不知道，因為種種原因，其實在小時候就已經可以離了，但又考慮到你還小……這樣做不妥，我們選擇放棄。現在你長大了，該懂的也懂了，所以媽媽才想來問問你的意見，如果接受不了，我們就不離……” ——為什麼又要他來做選擇？ 話語清晰落入心頭，像水，柔軟無比，不具威脅。又如塊塊巨石，砸出凹陷窟窿，沉重的壓力迎面傾倒，淹沒了一切。 “接受得了啊，如果我說不離，你倆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不能那麼自私，更何況，我並不依賴家人。 林浩乾笑，對比後者的哭腔，聽不出不捨，又微微昂首，也不思考，想到什麼說什麼。 “其實我以前一直覺得，咱家普普通通，和別人家沒什麼區別的，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那麼回事。” “不，現在離婚家庭也很多，待在這個家，媽媽我實在太累，覺得這樣下去沒意義，主要還是看你的意見吧。” “那就離。” 情緒突兀的生於鼻腔，感覺胸口特堵，擁抱入懷，讓林浩越發窒息。 終究有一抹晶瑩不爭氣的滑落枕頭，綻放黯淡之花。 這晚，少年很輕鬆就進入夢鄉，比往常睡的都要早，夢裡，他還在和老媽挑選衣服。 ——兒子快別戴耳機了，快試試這件衣服，好好看！ ——兩百塊太貴了，一百五得了。 ——都沒便宜到哪去，反正下次還要來的嘛。 ——兒子這件棉毛衫好看，咱們過年穿，再拍全家福，你就是全場最靚的崽！ …… ——媽媽，其實那件棉毛衫的領頭太高了，我一點也不喜歡，想再跟您上街，挑件喜歡的。 …… 次日，林浩早早自然醒，手機時間停留在七點二十，他覺得口乾舌燥，摸起桌邊的礦泉水墩墩墩喝下半瓶。 雨過天晴，明亮的房間裡，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