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冷哼,“只要本座願意,便是皇上又能如何?”轉而又道,“是本座去見了皇上,皇上不願將葉貞許與洛英,本座便知其心意。既然如此,本座何妨做個順水人情,左不過借你的手讓葉貞穿上嫁衣,也逼得洛英出手,這場戲也算給你面子,做足了戲份。”
“小皇帝那一道聖旨,不過是煙幕,騙了你也騙了洛英。洛英發瘋情有可原,不過是黃口小兒,見著絕色的女子勢必要得到手。誰知連你都騙了,只要你多用點心思,豈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如今滿城風雨,整個天下的人都要嘲笑你的愚笨無知,也算是自作自受。”
“本座說過,我們這類人,動不得心動不起情。你卻偏不信!既然如此,本座便要你徹徹底底的明白,這世上除了自己個,旁人誰都不可信。你若真心相付,註定要讓自己萬劫不復。若你還要執迷下去,本座也容不得你!”
慕風華垂下眉眼,“義父心思縝密,豈是風兒可及。風兒辜負了義父多年的栽培,誠然該死,還望義父恕罪。”
慕青深吸一口氣,“風兒,本座栽培你是對你含了指望,你若像尋常人那般碌碌無為,來日盈國公府勢必會吞了東輯事。朝廷如戰場,容不得半分情義,便是親生父子也有反目之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我這種見慣了屠戮之人,還有什麼放不下。情愛皆是空,只能腐敗人的鬥志,誠然不可取。”
“今日許是你的一念之差,來日便是滿門屠戮。與其做他人的俎上魚肉,還不如今日便殺盡該殺之人。所以……本座要你斷情絕愛,提升自身修為,否則你便去淨身房。本座能容你,也能殺你,你自己抉擇!”
慕風華沉重的閉上眸子,乾笑了兩聲,托起手中的那根白玉骨笛。
他定定的看著手中的白玉骨笛,色澤瑩潤,這一握便足足握了三年。三年了,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卻原來還是如此弱不經風雨。不堪一擊的心,在慕青的手裡,被徹底捏碎,化為塵埃。
“風兒,願意舍心追隨義父。”慕風華的聲音帶著不可逆轉的涼薄。
慕青一步一頓走上前,看著他手中高高托起的白玉骨笛,“你終於肯捨得。”
這是這樣一句話,他卻見慕風華的眼角竟有一絲晶瑩閃爍。當下便沉了容色,憤然握著他的白玉骨笛,冷聲道,“別讓本座再見你一絲一毫的猶豫。”
話音剛落,掌中骨笛頃刻間化為粉碎,如白玉片,紛紛落在地面。墜落的聲響,如玉珠落盤,輕叩心絃,重重敲在慕風華的靈魂深處。
他重重的磕了頭,“風兒明白!”
“自己去暴室領罰。”冷哼一聲,慕青拂袖而去。
他要說的要做的業已結束,慕風華若然再不識好歹,他誠然會下手。習慣了嗜殺的生活,慕青早已不知性命為何物,連他自己都不記得殺過多少人,做過多少孽。連他自己都忘了,最後一份仁慈,遺忘在生命裡的哪個角落。
慕風華勉力站起身子,低眉看著腳下片片粉碎的白玉骨笛。骨笛不再,佳人已逝,如今連最後的念想都被捏碎。原來有些人走了,再也不會回來,有些東西沒了,就是沒了。自欺欺人的世界破碎,他徹底的清醒,卻也冷了心腸。
忘了該如何去笑。
亦步亦趨走出正殿的大門,外頭的陽光真好,明媚得教人分辨不清四季輪迴的更替。慕風華面無表情的走下臺階,身後的小太監快速上前攙扶。他冷了眉,冷了眸,“把那些東西給承歡宮的那位送去。”
語罷,他推開了小太監,捂著疼痛難忍的肩胛,顫顫巍巍的拾階而下。
走到底下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天,一雙銳利的眸子一如初見時的冷漠無溫,嘴角漸漸的呈現驚心的詭異冷笑。空了身心的感覺真好,以後便還是一個人,以後便可以視一切為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