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一個著錦繡華服娃娃臉的高大青年踏著一路煙塵疾馳而來,猛一跳下蛟馬來,龍行虎步邁進府門,遠遠就揚著聲音問:「元景爍!你小子到底怎麼想,真要和那姓晏的拼個你死我活不成?!」
那是新任的幽州主,榮翰,據說早年便與元景爍有舊,是如今三州共盟和人皇元景爍最鼎立的支持者之一。
榮州主沒有待到第二日,他親自過來,不知與元景爍說了什麼,還不到黃昏就匆匆騎著蛟馬離開了。
過了幾日,在烏沉冰冷的天空下,又是紛疊的馬蹄聲踏碎臨近夜幕的清淨。
那時白珠珠正在書房裡幫梓素整理新送進來的求見帖子,元景爍難得留在城主府,坐在屏風後案桌後的椅子上,正與黃淮說話。
他並未刻意壓低聲音,所以白珠珠甚至能清晰聽見他說的每個字,他說著珫州被忘川侵蝕的狀況,在輿圖勾畫出已經清理和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地方,又說起其他幾州的局勢,死了多少人,還剩多少人,把已經徹底被忘川河吞噬的地方,一一從輿圖用紅墨抹去。
他的聲音低沉、冷漠,有一種不可揣測的平靜。
白珠珠裝作沒墨的樣子站起來研磨,餘光悄悄望一眼那書桌,看見那輿圖上,滿目猩紅如血。
「……」
她鼻尖突然一酸。
黃淮開始說金甲軍擴充的情況,說著說著,元景爍突然抬了抬手,阻止了黃淮。
黃淮一愣:「師兄…」
元景爍搖了搖頭,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黃淮跟著往外走,梓素放下手頭的帖子也跟出去,白珠珠趕緊去扶她。
她扶著梓素走到門口,正望見長街的盡頭,一隊肅整的蛟馬沿著綿長的馳道,疾踏著些微暮落的餘暉而來。
蛟馬揚蹄嘶鳴,昂起的脖頸又被韁繩勒著落下,一隻白皙的手鬆開韁繩,月白長衫束勁帶的青年從馬背下來,烏黑長髮以玉簪端整束髻,抬起頭,露出一張清俊的面龐,眼眸望來,目光溫潤細緻。
白珠珠看著,元景爍露出許久以來第一個笑。
並不濃重,卻已經足夠真摯。
「景爍。」
看見他們,雲長清笑起來:「我來了。」
第205章
白珠珠看著元景爍露出一點笑意,遠遠卻對他說:「這個時候,你不該離開燕州。」
雲長清笑起來。
他一定是個性情柔和的人,所以笑容才會有這樣細潤的溫柔。
「我是不該來。」
他說:「但不親自走這一趟,我心裡總是放心不下。」
元景爍仰頭笑,笑了半響,轉身往裡走:「街上已經沒有酒家了,進來吧,我拿好酒,今晚不醉不歸。」
雲長清莞爾,說著「我可喝不過你……」,卻還是慢慢走上臺階。
黃淮抱拳,梓素微微屈膝見禮,白珠珠跟著屈膝,雲長清望著他們,含笑點頭回禮,才邁過門檻向裡面走去。
白珠珠望著他的背影,梓素為她解釋:「這是燕州主,也是當今聖賢學宮的宮主,雲長清,是師兄莫逆之交。」
白珠珠其實認得雲長清,知道他是燕州雲氏的少主,聽見梓素的話,愣了愣,下意識問:「聖賢學宮的宮主?」
梓素輕輕「嗯」一聲,神色漸漸有些苦澀。
「魔樓新一代的妖尊羅月,在血繭褪殼之前,就被埋在聖賢學宮。」
梓素輕聲:「…羅月破繭化妖那時,正是劍閣隕落不久,滄瀾最亂的時候,所有人都空不出手,是聖賢學宮獨自抵抗……學宮死傷慘重,曾經的首徒、次徒都隕落了,雲州主那時正巧遠在燕州,避過一劫,被叫回去,宮主隕落之前,強撐著把掌門令牌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