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涯的手狠狠一顫,是剜著心口生生撕開淋漓模糊的血肉。
他閉了閉眼,壓下幾乎湧上喉頭的猩疼。
「那是我無能。」他再次壓下手,聲音無比沙啞卻堅定:「但是你得回去。」
奚辛突然安靜下來。
「江無涯。」
奚辛突然笑:「你真的很可笑。」
江無涯知道他是答應了,鬆開手,奚辛慢慢站起來,轉過身,突然以手作劍狠狠貫穿他腹部。
江無涯沒有躲,殷紅的血泊泊淌出來,淌紅了奚辛的手臂。
「鬧夠了嗎。」江無涯冷靜看著奚辛:「鬧夠了,就回去。」
奚辛凝著漸漸暈開的血,像是出了神,半響,又忽然笑起來。
「你總是想救所有人,你總是想把一切都扛下,可是你做得到嗎?可是你扛得住嗎?」
奚辛笑得靡艷:「師兄,可是你看,你連自己都救不了,你還去管凡人、管蒼生,你管得了嗎?!」
江無涯很平靜看著他:「只要我活一日,就能管一日。」
他說:「這是我的責任,天經地義,至死方休。」
奚辛望著他平和的眼睛,很難想像,他怎麼能永遠這樣堅定。
可是他又清晰地知道,江無涯就是這樣的人。
「是,我竟然忘了,你就是這樣,一直這樣,有世上最可怕的意志。」
奚辛笑起來,語氣輕柔:「所以他才那麼看重你,把你視為希望,為了你連親兒子都可以不要。」
江無涯臉色微變:「小辛…哼。」
奚辛猛地抽出手臂,鮮血泉湧而出,江無涯悶哼一聲。
「你得活得久一點、更久一點,別輕易死了啊,師兄。」
奚辛眼底泛血,他在笑,笑出滔天的恨意:「——要不然,我不就白死了?!」
第66章
「夫人,元公子走了。」
淺凝姑娘緩緩跪下,柔順地俯首,聲音帶著一點失落和忐忑:「他拒絕了我…」
窗邊軟榻靠坐著紫衣美人,望著窗外,恰好能遙遙望見淬心塔尖銳的塔尖。
羅夫人望了許久,她眼中浮動著莫名的異彩,像是在望一場難忘的舊夢,好半響才倦了似的,一手撐額,慢慢回過頭來,打量著淺凝姑娘。
一身素衣少女,身段纖細,柔順美好,楚楚可憐的眼眸能激起天底下九成九男人的呵護欲。
「太柔弱了。」
羅夫人忽然嘆氣:「不像她,我見過,那是個青竹般亭亭俊秀的姑娘。」
淺凝姑娘因她話語中的失望而恐懼發顫,連忙叩首:「奴婢無能,請夫人指點。」
「你應該…」
羅夫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
應該怎樣呢?背脊挺得更直一點,笑起來更寬容一點,眼眸裡要有與生俱來的悲憫與明透,望著一個人時,眼神溫柔得近乎無情。
那是一種獨特的風骨,羅夫人很清楚那種氣質致命的吸引力,無論是對男人還是女人,所以她也就更知道,那是學不來的。
「罷了。」
羅夫人有些乏味地擺擺手:「就這樣吧,等日後見多了,抓住機會,未嘗不能成事。」
淺凝姑娘囁嚅:「他還會來嗎?夫人,他有了心上人,那位姑娘那樣好,我還能得手嗎…」
淺凝姑娘沒敢說出口,其實她有些怵這個少年,她見過很多男人,可她只在少年身上感覺到強烈吸引力的同時,也感受到了某種說不出的恐懼。
明明只是一個金丹初期,可他身上像是帶著一種力量,一種冥冥中能顛覆一切的可怖力量。
羅夫人聽見,卻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