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說你不信,等你發現自己失敗了,那也沒關係。」
心魔輕輕地笑:「你還可以來找我啊。」
元景爍死咬著後牙,震出的刀勢將心魔狠狠震散,但它很快又扭曲出新的一團幻影,如附骨之疽,笑吟吟望著他:「景爍,我等你啊。」
元景爍深吸一口氣,心知這才是中了它的計,於是收斂起怒意,面無表情地離開。
元景爍走出淬心塔直接去了小樓西,這些日子他下了淬心塔就來小樓西喝酒,管事直接把榮翰他們之前的那個包間留給他,笑著說是夫人囑咐的,也不要錢,就當與元公子結個善緣。
元景爍不知道小樓西到底在做什麼打算,但既然他們願意結善緣,那就結,他就順他們的心,安安分分當這個一朝麻雀飛枝頭年少輕狂的風流公子哥。
元景爍走進包廂,一陣清淺竹香撲鼻,他頓了頓,看見素衣的少女抱著瑤琴輕輕福身,彎下的頸線如天鵝優美:「淺凝見過元公子。」
他沒有叫任何歌舞,但每一次走進這個包閣,素雅美麗的花魁都已經柔順地等候著他。
元景爍像之前的任何一天,冷冷說:「我不聽瑤琴。」
淺凝姑娘卻不再像榮翰他們在時那次好打發,她沒有退卻,反而抬起頭,一雙楚楚美眸含著幾分倔強的堅定,像任何一個已經想明白願意為了愛情不要矜持、奮不顧身的少女,柔弱的背脊強撐起,執拗地重複著:「淺凝彈得很好,不會打擾公子,會努力讓公子喜歡的。」
那他該怎麼反應?
元景爍漫不經心地想。
該先是嗤之以鼻,不屑,到日復一日被她的倔強和柔順打動,在她看似虔誠的愛慕中,日漸坦然地把她當成一個慰藉的工具、乖巧的替身,迷失、墮落,到最後徹底陷入她們的陷阱?
元景爍覺得很可笑。
他總會想起自己小時候看過的話本,她們彷彿就是那些書寫話本的人,不斷有人寫下不同的故事,試圖把他變成裡面任他們擺布的主人公,讓他迷失在這些故事裡,從而永遠不能發現真實的前路。
這真的是天道的厚愛嗎?這真的是命運賦予的獨屬於他的殊榮嗎?為什麼他只感覺到殘酷的冷漠和近乎荒誕的高高在上,像是一股無形的意志推著他前進又不得不阻撓他前行,於是折中為他設下重重考驗,度不過就死在裡面,而想走出來,就只能眼看著自己被生生塑磨成另一個模樣——一種終於符合那意志心意的模樣。
每次與心魔對峙的後遺症,他腦子總不受控制生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元景爍不再理會淺凝姑娘,漠然坐到桌邊,摸出一個靈玉盒子開啟。
淺凝姑娘見他視自己為空氣,咬了咬唇,跪坐在房間一角,素手輕撥琴絃,樂音如情絲輕柔脈脈地流淌。
元景爍開啟盒子,裡面是一支已經被雕琢出輪廓的青色小花玉簪,花瓣的線條在靈髓晶剔透瑩潤的玉質上深深淺淺地堆疊,沒有那些煉器師那樣鬼斧神工的手藝,卻已經是他一點一點地雕、費盡心思雕出來最好的。
看著它,元景爍有些壓抑煩躁的心緒一下就散了。
他已經能想像到把這支髮簪戴在她頭髮上,這種髮簪需要綰個小髻,她一定是不會綰的,自己胡梳一氣,給頭髮弄得亂七八糟,這時候他就會看不過去,可以邊嫌棄著邊走過去,理所當然地撈起她長長的柔軟的青絲,輕柔給她綰一個漂亮的髻……她那麼懶,以後更懶得自己學,就更會每天都依賴他給梳頭髮了。
元景爍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會有登徒浪子,估計以後他也再沒有資格嘲笑別人痴迷情情愛愛——因為他現在好像滿腦子也只有這些東西。
他壓著不自覺上揚的嘴角,摸了摸青色小花的花瓣,覺得輪廓還有些生硬,於是又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