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柏遠坐在棺槨不遠處,短短几日,他卻像是老了半輩子,瘦得形銷骨立,勝雪白衣披在他身上再沒了風流清俊的儀態,只剩下白骨般的死寂,他嘴唇乾裂,神色枯暗,周身再沒有一絲鮮活…他甚至已經生了白髮。
聽見腳步聲,奚柏遠慢慢抬起頭,看著奚辛。
奚辛也看著他。
他都已經忘了,他們這所謂的父子倆有多久沒正眼彼此。
奚柏遠像是第一次看見他,細緻地、慢慢地打量他,最後把目光凝在他手上提著的花燈上。
奚柏遠聲音嘶啞,但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這是你要送給你母親的花燈嗎。」
奚辛看著奚柏遠,這個是他血脈父親的男人,看見他疲憊又溫柔的目光。
是的,溫柔。
奚辛覺得無比可笑,這個世上最厭惡他的男人,竟然也會有這樣看他的一天。
他該怎麼做?該冷嘲熱諷?該覺得出了口惡氣?還是該覺得更噁心更恨之入骨?
奚辛升起過許多念頭,這樣的場景是他小時候無數次因為奚柏遠的冷漠而生怨而夢寐以求的,但他這一刻,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沒意思了。
他的母親已經離世,他對這個家最後的一點牽絆已經消失。
但他已經有更重要的東西——他有師兄,還有阿然,他有天高海闊,這些東西足以填滿他的心,他早已經不需要也不在意這來自所謂父親的愛。
他的未來很大,但奚柏遠已經老了。
在母親的靈棺前,他懶得再與奚柏遠發生任何爭執,那沒意思。
所以奚辛淡淡回答他:「嗯。」
「給我吧。」
奚柏遠說:「你母親想等你,但是她累了,沒有等到,她說過等你回來,由我替她接過你的花燈。」
奚辛看了看那棺槨裡靜靜躺著的女人,沒什麼猶豫,直接把悉心修了好幾天的桃花燈給了他。
奚柏遠拿著花燈,有點驚訝地笑了下:「我還以為你會生氣地直接砸了。」
「我不會。」
奚辛平靜說:「那是孩子脾氣,我早不是小孩子。」
奚柏遠有些複雜地看他一會兒,又看了看花燈,輕輕把它放進玉棺裡,就放在奚夫人枕邊,桃花燈芯柔柔地亮著,映著她的臉,美麗又柔和。
她枕邊還臥著一柄劍,長鋒孤白,是奚柏遠的孤劍。
「我只留下了她的一縷魂魄,融在劍裡,可是更多的還是散了。」
奚柏遠溫柔望著她,緩緩說:「今天是頭七,凡人界都說離世的魂魄放心不下在世的人,會回家來看看,我點了靈燭為她引路,她就不會走錯了路吧?」
奚辛冷眼看著他。
他們都知道,凡人死去後魂魄自然消散,歸於天道重歸輪迴。
縱使奚柏遠用劍強行留下了一縷魂魄又怎樣,他連她活著時都沒法為她改命更別提死了,凡人的魂魄,永遠不會有重生的機會,所謂的頭七更不過是一場安慰。
她死了,她不會回來。
奚辛覺得奚柏遠瘋了。
奚柏遠卻轉過頭來,突然問起:「小辛,你恨我嗎?」
「無所謂。」
奚辛說:「你不把我當兒子,我也沒把你當父親,沒必要說恨,只當是陌路人。」
奚柏遠聞言,卻笑了:「你錯了,誰說我不把你當兒子。」
「能說出這樣的話,你怎麼不是我的兒子。」
奚柏遠搖頭笑,靜靜望著他,眼神說不上是回憶還是感慨小辛,竟然莞爾笑了聲:「…你剛出生的時候,就拽著你孃的衣角不撒手,如果別人敢把你抱走,你就敢張著牙都沒長出來的小嘴巴兇巴巴咬人,那時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