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江無涯都說不俗,那應該真的不俗,對付現在虛弱的奚柏遠應該沒問題吧。
腦子裡突然開始六d警報音迴響,林然知道是天一放的,它對她在作死邊緣一再橫跳的行為很生氣,氣得話都懶得和她說,一言不合就放警報。
空間擠壓很疼,警報很響,林然腦子嗡嗡作響,知道再嗶嗶兩句她真的要掛了,只好閉上嘴,大眼睛卻亮起來,撲閃撲閃看著江無涯。
她有點開心,彷彿自己能改變什麼。
警報聲停了,天一看著她重新亮晶晶的眼睛,挺不是滋味的。
它無聲嘆一聲氣,到底沒有說話。
江無涯看著她重新活分起來的神情,莞爾:「這麼開心?」
他笑起來很好看,甚至說,越來越好看。
林然想起她進入這片魂念世界的時候,在街角初見他,冷峻清俊的青年,有著劍一樣英姿卓絕的鋒利。
而現在,不過半年,就像劍芒被漸漸裹上一層玉潤的包漿,青年人銳利懾人的稜角融化為某種沉淵而成熟的氣度。
他越來越像她記憶中的江無涯,那個雍容靜肅的無情劍主,她的師父。
林然看著他,心裡酸酸的,低低說:「其實我也捨不得您這樣。」
江無涯靜靜望著她,目光很溫和,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知道她有一身的古怪和秘密,但他不問、不探究、也不強求。
他總是讓她特別安心。
「但是我知道,您就是這樣的人。」
林然輕聲說:「有的人覺得利益得到滿足是快樂,有的人覺得幫助別人是快樂,那有的人就是覺得不辜負責任、心中無愧,才是快樂。」
也許有的人覺得傻,覺得不可理喻。
但是奚夫人為愛孤注一擲是快活。
江無涯做他的無情劍主,又怎麼不是另一種快活?
江無涯仰了仰頭。
他想起幼年眼睜睜看著一重重乾裂荒蕪的田壟,瘋狂的災民如蝗蟲闖進村落和城池,瘦如骷髏的父親睜眼死在床頭,弟妹在娘懷裡哭,他們腳下是遍地的白骨。
滿目蒼夷的王朝,狼煙烽火的戰場,繁花的古都在震天哭嚎聲中燃燒成廢墟,馬踏著屍骨被烈矢擊中淒鳴著跌倒,山的盡頭,是一群群直到死都沒辨清方向的所謂兵伍士卒。
何必呢,那樣的世界,何必呢。
江無涯慢慢低眉,凝著她,目光柔軟彷彿夜晚瑤湖漾起的細波。
「阿然…」
他原想說什麼,話到舌尖,又被他止住。
林然仰起頭:「怎麼了?」
江無涯看著她,像看一株鮮活的花,俏生生地舒展枝葉,迎著陽光生機勃勃地生長。
他想她無憂無慮,想她不會再得到又失去,不必再做那瑩潤美好的珍珠,用無堅不摧又明亮的軟殼裹住最深處也許連自己都忘了的累累傷痕。
他想她永遠明快地生長。
林然看見他忽而笑了笑,卻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天像是黑了,溫熱寬厚的手掌遮住她所有的視線。
有一瞬,隔著那張手掌,她彷彿感覺眼睫被什麼溫軟的東西輕壓了壓,蜻蜓點水一下,快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聽見他溫柔地說:「我也希望你快樂。」
第100章
最近鎮子好像人多起來了。
外面有點吵,林然走到窗邊,拉開一點窗戶往外望,望見遠街一溜大大小小的商鋪熱鬧叫賣著,街上人很多,修士凡人都有,臉上滿是一種喜洋洋的期待,再往遠處望,瑤湖邊不斷有人把什麼東西掛到一棵棵樹上,林然定睛一看,是各種各樣的花燈。
「又是上元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