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復一年,和暢滿兩歲的時候,梁珩接到了擢升文書。
擢升進京,等新縣令到任,接交了工作,梁珩就要啟程進京述職了。
縣令三年一換,就是梁珩沒有說自己要走了,百姓們也明白,這個年輕的青天大老爺要走了。
梁珩再次下鄉時,便有鄉親小心翼翼地問他什麼時候走。
梁珩在江寧三年,這三年並不是他給江寧百姓創造了安樂,百姓本就該是安樂的,他做的,只不過是不去打擾百姓的安樂。
那鄉親話一出,梁珩周圍的鄉親們都沉默了下來,氣氛變得凝重。
梁珩勉強笑了笑,道:「可能在五六月份了,等下一任縣令到任,我就要去京裡述職了。」
百姓皆沉默不言,他們知道,像梁珩這樣一心為民的好官,他們應該不會再有這個好運,碰到第二個了。
幾個中年漢子,忍不住紅了眼眶,幾個婦人,更是抹起了眼淚。
梁珩很難受,卻又不知如何安慰百姓們,他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下一任縣令是好是壞,梁珩現在官微言輕,卻是管不了的。
梁珩回家時,沈蓁蓁正在廚房幫著趙氏做飯。
和暢見爹回來,十分興奮,大步朝爹走過來,梁珩看著兒子的笑臉,心裡的陰霾散去些,蹲下身,將撲過來的兒子摟進懷裡。
「爹,娘買糖葫蘆。」
沈蓁蓁今天帶著和暢上街去買了些東西,和暢見到賣糖葫蘆的,就走不動路,沈蓁蓁就給他買了一串。
「好不好吃?」
和暢點點頭,拉著梁珩走。
梁珩不明白兒子想做什麼,跟著他往房外走。
和暢拉著梁珩到了廚房,見沈蓁蓁正在切菜,他娘在炒菜。
「夫君回來了。」沈蓁蓁早就聽見兒子大呼他爹的聲音。
梁珩來不及回答,和暢就想拉著他繼續走,梁珩應了一聲,又跟著兒子走。
到了桌前,和暢停下來了。只見桌上有半串糖葫蘆。
沈蓁蓁看著和暢拉著他爹過來,笑道:「和暢說了,要給爹留一半。」
梁珩看著那串甩出很長冰絲的糖葫蘆,最上面的一顆還留著幾個牙印。梁珩心裡的陰霾一下就徹底散去了。
梁珩看著笑嘻嘻的兒子,一把抱起來,在兒子秀氣的臉上使勁親了一口。
新上任的縣官很快來了,名錢勝。看著年過四十,此前已經在別處任過縣令了。
梁珩一絲不苟地跟他交接著工作,這錢勝一開始極認真,後面可能嫌梁珩事無巨細,有點嫌梁珩囉嗦,便微微不耐煩起來。
梁珩是要調進京城的,明眼人都能知道,梁珩不出意外,會青雲直上。這錢勝等了多年,才等到調來富庶的江淮來,也不敢得罪梁珩。
來之前,梁珩先前的事,他都聽說了,這江寧縣如今只怕是上面關注的重點,雖然富庶,卻不能像其他縣一樣,任他所為。也不知是好是壞。
雖然錢勝將不耐掩飾得極好,梁珩還是感覺出來了。
錢勝見梁珩突然停下來,不由一愣,「梁大人?」
梁珩轉過身,面色嚴肅,「錢大人,我不知道錢大人以前在任縣是如何做縣令的。我有一句話想告訴錢大人。」
錢勝忙道:「梁大人請講。」
「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名聲卻能流傳千古。美名如此,臭名亦是。」
錢勝一怔。
梁珩收拾好了東西,本來打算悄悄走了,不想驚動百姓。
沒成想,當梁珩一家走出後衙時,才發現,百姓們早已將街道擠滿。
梁珩看著默然豎立,靜靜看著他的滿街百姓,內心劇烈地震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