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說吧!」矯健少年拿袖子抹了抹眼睛,聲音哽咽,卻強忍著不哭出來,「我姓陳,是吳郡安縣人,家中有個姐姐,生得十分美貌,早早就與同為富戶的周家訂了親。誰料有一日,阿姊和阿孃去進香,遇見了一個登徒子,出言調戲,十分無禮。」
「阿姊生性柔弱,阿孃知阿耶有些功利,又見那登徒子衣著華貴,怕阿耶一時鬼迷心竅,真讓阿姊去做了妾,非但告訴阿耶,還在媒婆上門的時候,見都不見一面,就毫不留情地將之趕走。」
「誰料第三日,一群家丁明火執仗地沖了進來,將我們全綁了起來。然後,然後……」
矯健少年回憶起那一幕,整個人都在發抖,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懼:「他說,他說,說阿姊不識抬舉,不懂得惜福,惹怒了他,這下連他的妾都做不了,當場便……」
孫道長憐惜地望著這個半大孩子,輕輕拍著他的背,秦恪也面露不忍之色,剛欲讓他別繼續說,就聽裴熙問:「你姐姐殊死反抗,傷到了這人,他一怒之下,就將你姐姐折磨至死。做完這一切後,他還覺得不滿意,本想將你們一道殺死,這時候有人給他提議,說像你們這樣自詡清白方正的耕讀之家,縱滿門身死,也不過是得了解脫,還給他留下一個驕縱紈絝的名聲罷了。若是能將你們一道打入賤籍,尤其是下九流的,以色事人的賤籍,才算萬劫不復。」
裴熙將事情娓娓道來,如同親眼所見,矯健少年不可置信地瞧著他,渾身發顫,最後雙手握緊了拳頭,怒道:「你——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我殺了你——」
孫道長知道事情不妙,連忙隔住他,裴熙卻一點沒意識到自己會被暴打,嗤笑一聲,不屑道:「一夥?我犯得著和這種人一夥?整件事情如明鏡般清楚,何須親眼所見?那名紈絝子弟就因媒人被拒,便做出直闖人家家裡,當場凌辱女子的蠢事,可見是個蠢笨如豬,衝動魯莽,心胸還十分狹窄的人。這種人蠢歸蠢,也容易為色所迷,看你現在的模樣,就知你姐姐當時必定反抗得很激烈,觸怒於他,這個蠢貨才沒能斬草除根,生生將禍患給留下。」
秦恪咳了一聲,見裴熙看向自己,方無奈道:「縱是事實,你也無需……」說得這樣簡潔乾脆,全憑自己想法,絲毫不考慮別人的心情。
這位皇長子殿下忽然理解了,為什麼裴熙的父祖會覺得裴熙繼續留在京城的話,總有一天得被人蓋上麻布袋痛打——無他,說話太過不留情面罷了。
裴熙矜持地笑了笑,看似聽命,實則這些勸誡的話語全如清風過耳,不留半點痕跡。他瞧了瞧秦琬,見秦琬興奮得小臉通紅,眼中滿是崇拜之色,越發覺得秦琬有趣。如若可以,自己不如……培養個學生出來?
見有人推崇自己的行為,裴熙頗為欣慰,說起話來終於留了一兩分面子:「忘了說,你姐姐既然是為了未婚夫守身如玉,以這人的狹窄心胸,必定不會放過周家。想必孫道長救出來的人,不單有姓陳的,還有姓周的。至於這年歲嘛……年紀略長一些,男的可以弄去做苦役,女的總不至於沒人要;年歲稍小一些的,眉目精緻得怕是都流落到不堪的地方了,像你們這種……」他上上下下打量著矯健少年,末了,不屑地下了評語,「也就只能唱做念打,當個武生了。」
秦恪見狀,不由撫額。
他看得出來,裴熙已是口下留德,但……看矯健少年氣得雙目幾乎要噴出火,恨不得直接衝過來的樣子就知道,裴熙的話有多不中聽。
裴熙也看出這一點,冷哼一聲,極不屑與這種光聽兩句刺耳的話就受不了,明明沒能力報仇,卻還動手快過動腦的蠢貨一般計較,便微微抬高下巴,問:「那人姓什麼?」
「你——」
「指望你冷靜下來,說兩句能聽的話,實在是個不明智的舉動。」裴熙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