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通向外界的大道修得極為平整,奈何梁王葬在皇陵的遠處,與皇陵的邊角毗鄰,道路窄小了些,容不下高頭大馬,更別說全副鹵薄。偏偏秦恪見弟弟葬在這種地方,越發難受,堅持要走,好在鹵薄中專有人負責抬肩輿,才算解決了這一煩惱。
道路的兩旁,每隔一段路,總擺了些香燭供奉,趁著本來就有些陰森的青山更多了幾分難言的意味,就連衛士們都覺得有些滲人。秦琬見狀,非但沒害怕,反倒請了衛拓過來,疑惑地問:「衛承旨,道路兩旁不見墳冢,為何這麼多香案和祭品?」
興許是終於能祭祀恩師的緣故,衛拓的神色極為溫和,若走在大街上,定會讓大姑娘小媳婦紅了臉,但見他認真地看著秦琬,十分鄭重地解釋道:「皇陵葬得皆為帝王將相,後宮妃嬪,無一不是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人物。為沾一沾這些大人物的光,皇陵的小路兩旁,常有百姓供奉,彷彿沿著他們走過的路,自家的家業就能興旺。」
書讀得好也就罷了,竟連這種小事都知道……秦琬對衛拓的評價越發高了,眉宇間卻露出欽佩之色:「衛承旨真厲害!」
衛拓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趁著他倆一問一答的功夫,鹵薄已拐了個彎,走到了另一條道上。
出人意料的,前方旌旗如雲,僕從如雨,似是祭奠先人歸來。觀其鹵薄,應是縣公的品級,但瞧這赫赫揚揚的架勢……遠遠不止。
秦琬留神看去,烏壓壓的人幾乎將道路塞滿,也不知是僕從還是家丁,見道路兩旁的野祭礙著他們走路,竟直接抬腳,將之踢飛。雖知百姓在道路兩旁「沾貴氣」的做法本來就不對,但對方囂張至此,未免太過分了吧?
雖說能來皇陵祭奠祖先的,必定是聖人極為厚愛縱容,必定與皇室沾親帶故的物件,完全不用將庶民放在眼裡。這裡又是荒郊野外,不說的話,沒人知道是誰做的,可……「這是哪家的鹵薄,竟這般不講究分寸?」
無人的地方都跋扈至此,可見家風不嚴,極為驕狂。縱平日能裝出一副恭敬謙和的模樣,也必定不好招惹。
「穆家。」
聽見衛拓的回答,秦琬才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不覺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穆家?」她重複了一遍衛拓的答案,只覺得意料之外,又覺得情理之中,「穆家人……也來祭奠穆皇后?」
衛拓搖搖頭,輕聲道:「他們沒資格入皇陵。算算日子,今日似乎是武成郡公的忌辰,武成郡公的嫡長子,現任的武成縣公得了聖人恩典,每年都能在這時候來祭奠生父。」可見聖人對穆家的厚愛。
秦琬「哦」了一聲,問:「這位縣公,如今是什麼職位?」
「左威衛將軍。」
左威衛,那就是南府十六衛的軍官了。
南府的官職比北衙多,用來恩賞的職位也特別多。雖然都是從三品,但北衙的將軍,出去就是大都護,鎮守一方。南府的將軍卻只能算個主管,更高的職位還經常被權臣兼領,倘若這位縣公是憑自己的真刀真槍打出來的,秦琬只能佩服。但她心中清楚,南府的水很深,想混到這位置,有真本事不夠,還得有人脈,有盛寵。
穆家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聲勢,全仗兩代帝王,尤其是聖人護持。縱知曉眼下已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可誰不想將這樣的富貴長長久久地延續下去?如今的穆家,恰如代王府一般,聖人在位時人人趨奉,待新君登基……不過,自己也不能一廂情願。穆家合作與否,還得旁敲側擊,這家顯赫慣了,未必會因「同病相憐」四字就投向代王一脈,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第五十五章 飛揚跋扈
伴隨著武成縣公的鹵薄越來越近,出於禮貌,秦恪示意衛士們停下,想與對方打個招呼。
秦琬微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