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知悉此案後,雷霆大怒,快馬召會稽郡守顧安進京不說,還特意派皇七子魯王下江南查案,本以為能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誰料魯王還未出發,去皇莊消暑的皇長子代王就遭到了死士的刺殺。好在前有海陵縣主與祭酒裴熙機敏,瞧出端倪,早做提防;後有司馬宇文杉和副典軍週五勇武又忠心,拼死相護,代王才倖免於難。
皇長子遇刺,自不是什麼小事,殿中、內侍二省不知多少人進了提刑處就沒出來,與此案稍微沾到一點關係的人個個自危,不是緊閉門戶,就是四處鑽營。偏生在此事上最有話語權的代王殿下卻將府門一關,誰也不見。
哦,不,還是有幾個人能被代王破例接待的。
比如,陳留郡主。
臨到出門的時辰,高盈仍舊坐在椅子上,冷冷地望著跪在地上的少女,右手幾次想握住茶杯,好灌口冷水,卻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無論怎樣吸氣都無法剋制住內心那蓬勃的怒意。
「青簷——」過了許久,高盈才緩緩開口,聲音嘶啞至極,「這些年來,我可有半分薄待你。」
她身邊最得用的兩個大使女青簷、碧瓦與她一道長大,情分非比尋常,造的冊是每月一吊錢的例,領得月錢卻要翻上一番。
貼身使女固然不靠月錢過日子,高盈也不是什麼苛刻的主子,相反,她出手大方得很,金銀珠寶,上等衣料,除了那些特別名貴或者上頭有宮中內造標記的外,其餘好東西,高盈隔三差五就拿來打賞使女。論起面子裡子,她屋裡的二等使女比申國公高衡的庶女都體面些。
申國公的姨娘和庶女眼紅極了,嚷嚷著她們不能比高盈的使女都不如,陳留郡主若不給她們置辦這些好東西,就是枉有賢名,以為憑此就能拿捏到陳留郡主,結果呢?高盈的衣料首飾從沒走公中的例,無一不是陳留郡主用私房錢置辦的,你們這些人都將賢惠的郡主逼到這份上,明明是高衡的嫡女卻不拿申國公府的一針一線,竟還敢得寸進尺?此事一傳出去,申國公府登時淪為整個長安的笑柄,不知多少人說陳留郡主委屈。
跟著一大一小兩位名聲好,手頭松的主子,這些使女便如掉進了蜜糖裡,吃穿用度極為優越,珍貴器物隨處可見。高盈一向以寬容賢淑,忍讓大度自居,平素也和氣非常,自詡仁至義盡,誰知道倚為心腹的使女竟與兄長勾結在一起?若非上次在當利公主府發現了自己的筆跡被洩露出去,讓她疑心了貼身之人,暗中留意,真不知她會被青簷瞞上多久。
青簷伏在地上,不住磕頭,連聲道:「娘子息怒,娘子息怒,奴婢一片忠心,日月可鑑,請娘子明察啊!」
高盈不聽尤可,一聽這句話,氣得將桌子一拍,怒道:「一片忠心?是一片私心吧?偷走我的筆記交給高熾,險些毀我名節,這也是你該幹的事情麼?」
「盈兒——」清清淡淡的聲音響起,陳留郡主在玉屏的攙扶下,緩緩走入內室,瞧都不瞧跪在地上的青簷一眼,只是說,「時間到了,咱們走。」
聽得陳留郡主的聲音,青簷抖若篩糠,身體幾乎軟成了一團泥。
她與高盈一道長大,自然明白高盈何等刀子嘴豆腐心,只要對旁人沒造成什麼傷害,單單委屈高盈一人的事情,高盈多半都會忍,也不怎麼會計較,略求一求便過去了,陳留郡主卻不一樣。這位皇室貴女看似不問俗事,實際上是最最精明厲害不過的一個人,敢惹她的人,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高盈見母親瞧著自己御下無能的場面,又羞又氣,忙不迭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母親身邊,低著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青簷有心哀求高盈兩句,卻被人堵住嘴巴,如死狗般地拖了下去,連「嗚嗚」的聲音都小得無法聽見。
「娘——」
陳留郡主不置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