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思不屬,沈曼亦被這訊息氣得眼前發黑,險些暈倒。
莫鸞以陰柔手段對付周紅英的時候,沈曼樂意見她們狗咬狗,頂多居高臨下地評價周紅英愚鈍,莫鸞面甜心苦罷了。待到指婚的聖旨一出,想到莫鸞會成為自己獨生愛女的婆婆,沈曼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與面無人色,憂心忡忡的父母相比,秦琬倒是冷靜淡然地不像話,彷彿聖人的旨意定得不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一般。她服侍沈曼進了湯藥,看著母親陷入睡夢中才離開,命人給秦恪熬解酒湯。乾脆利落地做完這一系列事情,安頓好父母后,她才回到外書房,見祁潤倒拿書卷,裴熙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不由笑道:「你們這是怎麼啦?又爭起來了?」
「沒吵,擔心你呢!」裴熙硬邦邦地說,「也就你不拿自己的終身當回事。」
秦琬一聽,笑意更深,但見她施施然地拉了張椅子,優哉遊哉地坐下,一派悠然之色:「我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壞事,聖人對阿耶憐惜,才事事都想著代王府,此舉非但是給魏王鋪路,也是在給代王府留活路,我也算安了一半的心。」處在他們這等位置的,最怕什麼?聖人的厭棄都在其次,最怕得無非是聖人壓根記不得你這個人!
哪怕是厭棄,也是留有印象的一種,運作得好,印象一夕顛倒,從此青雲直上也不是不可能。記不起才真叫絕望,往聖人跟前湊的人那麼多,一不留神,好職位空爵位全被別人撈走了,一輩子可不就灰暗無光了麼?
「再說了。」秦琬見裴熙還是一副「老子很不爽」的表情,知道他完完全全在為自己擔心,不由笑道,「我倒是想終身不嫁,只可惜這世道不同意啊!我能拖一年兩年,還能拖十年八年不成?真到了那時候,別人的眼睛鼻子嘴巴簡直能長在我身上,把我當妖魔鬼怪看。我雖不懼流言蜚語,也不想自己成了個『非類』,路麼,總得一步步走,一步登天的是神仙,我的修行還沒到那地步呢!」
裴熙看重秦琬,最討厭她這幅拿自個兒不當回事的樣子,聞言便冷冰冰地說:「你倒是看得開。」
祁潤以手扶額,好生無奈。
秦琬和裴熙信他本事,也明他機智,接納他的速度出人意料地快。但這兩人多年相處,早有默契,他站在旁邊,每每都生出一種「我不該存在」的感覺。好比這次,裴熙覺得秦琬不看重她本身,也不想想,你裴熙裴旭之是拿自己的事情當回事的人麼?明明是半斤對八兩,誰都不差誰吧?
秦琬聳了聳肩,神色輕鬆而悠然:「除了惹阿耶阿孃傷心之外,我倒覺得這門婚事不錯。蘇彧麼,有沒有本事無妨,我嫁給得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蘇銳嫡長子的身份。誰讓魏王的陣營雖不至於是銅牆鐵壁,咱們貿然插手也會引得諸王顧及呢?眼下倒好,聖人巴巴地送了一個機會,簡直是上天眷顧。對了,據說他的臉長得還行,身材也不錯?反正我年紀還輕,等得起,他有沒有怨氣,那就不關我的事情了。」至於秦恪和沈曼擔心的問題,秦琬壓根沒覺得那段什麼事,哪怕媳婦孝順婆婆天經地義,她還有個縣主的身份頂著,又有萬貫家財傍身。
御下手段再高又如何?不為錢財所動的,終究只有那麼一小部分人,漫天撒錢的散財童子,誰會不喜歡呢?秦琬不會真做什麼毆打婆婆之類的出格事,不過呢,莫鸞有本事就將她關在院子裡,讓她沒辦法出去,代王府也沒辦法進來。若是沒這手腕還來針對她,秦琬不介意讓她死得很愉快。秦琬從來就不是吝嗇小氣的人,更不會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境地,換個角度想,蘇彧出身高,樣貌俊,也算是個不錯的消遣品了。這樁婚事既給她送了個好玩意,又得了聖人的憐惜,還能藉此打入魏王的陣營,雖說讓阿耶阿孃擔心。可這世間之事,本就有舍有得,若連這點困難都挨不過,憑什麼坐上九五至尊的高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