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04頁

他的不敬表現得這樣的明顯,裴晉卻不以為忤,相反,這位叱吒風雲的老者放聲笑了起來,笑得非常開心,也完完全全發自真心。

裴熙用力地捏緊了自己的雙手,不願再去看祖父的神情,卻無法阻止自己在腦海里勾勒描繪——他的祖父,必定是用一種慈愛又欣慰的眼神望著他,彷彿參天的大樹欣喜於自己庇護下的小樹苗的茁壯成長一般,讓他心暖,又讓他心寒。

祖父是真的疼他,將一腔心血傾注在他身上,希望他延續洛陽裴氏的輝煌。但同樣,祖父也希望他能捨棄掉無謂的感情和期待,變成與自己一樣的人。

冷酷,涼薄,自私,自利,心中除了自己和洛陽裴氏的延續,再無他物。

寵妾?庶子?寵愛有,疼愛也存在,歸根到底,卻只是裴晉故意製造出來的弱點罷了。洛陽裴氏嫡支的人丁本就不旺,與其一個不慎,得罪未來帝王,還不如鬧得自己「家宅不寧」,好讓自作聰明的皇帝玩弄一把帝王心術。

裴熙厭惡著祖父的行事作風,卻不能否認血緣的可怕力量,他的優渥生活來自於家族,而他的體內也流著洛陽裴氏的血。這個家族的家主代代如此,為了改投新主可以放棄全部財產,為了保全家族可以結束自身性命,他們奉行著互利互惠的原則,婚姻永遠是買賣與投資。正是因為這樣的縝密、自私、細膩和冷酷,才使得洛陽裴氏的地位數百年來無可動搖,名聲亦好得不得了。

我不想這樣,裴熙心想,可我需要力量。

洛陽裴氏的工匠與園藝供奉踏上前往長安的旅途時,秦琬正愉快地與安笙交談。

按理說,秦琬做了蘇家的冢婦,又管著家務,本不應這麼清閒。畢竟蘇家為等她已經等了很久,拖得蘇家子女的年齡都有些偏大,蘇彧還有四個弟弟妹妹要說親事,蘇銳次子蘇榮的婚事更是定在了秦琬嫁進門的三個月後。

秦琬初接手家務,就要操辦這麼隆重的儀式,蘇榮的名聲受損又與她有著直接的關係,辦得好不好都有人說,吃力不討好,本該十分操心才是。只不過,這一次,連上天也在眷顧她。

新婚兩月,新郎踏足新房的次數不足三成,秦琬便有了身孕。

這一點上,她倒是像足了自己的母親沈曼,沈曼亦是成親不久就懷了孩子,新婚一年便誕下代王嫡長子秦琨,之後夫妻倆相敬如賓,除卻公事,甚少往來,更莫要提同房。待到後來,秦琨沒了,沈曼哀痛年餘,終于振作起來,也是不過幾月,便與代王有了秦琬。

添丁進口是喜事,誰也不敢讓她勞累。秦琬在這兩個月裡散足了錢,掙夠了名聲,施施然將家務交還莫鸞。莫鸞見下人對秦琬交口稱讚,懷念起她治家時的厚賞,險些將牙給咬碎——她從來沒虧待過這些下人不假,可誰會和錢過不去呢?販賣主子的資訊,還得擔著風險,良心也會不安,哪有光明正大拿賞錢痛快?秦琬有錢,可以這麼撒,蘇家卻不能啊!

莫鸞此人,最恨別人比自己好,掌家理事乃是她極得意的本領,自詡天下能像她這般剛柔並濟,寬鬆有度,得下人愛戴的主子也沒幾個。猛地發現忠心耿耿的下人都能用錢「收買」,積攢了一肚子氣沒地方發,還得為次子的婚事操勞。忙完了次子的婚事,便是三子的婚事,三子娶得還是陸夫人的獨女安笙,簡直沒一樁事讓她覺得順心。

她高興與否,和秦琬沒半點關係,秦琬嫁進蘇家後,觀察了一圈蘇家眾人,獨獨喜愛寄居於此的安笙,好比現在,她拿著幾張畫紙,攤到安笙面前,笑著說:「我去請教了玉先生,玉先生說西域的院落是這樣的,你覺得如何?」

安笙知自己不討莫鸞的喜歡,卻不知「前世」過往,只是將心比心,覺得莫鸞本就不喜自己,為經營名聲和政治利益收留自己,自己卻「勾引」她的兒子,她討厭自己也是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