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誘他們來的又不是你,擄他們來的也不是你,看守他們的還不是你。咱們,咱們不就是個拖屍體的麼,到哪不是賣苦力呢!」第二個人雖也顫抖,到底比同伴們強些,「快,快埋了他們,咱們喝酒去!」
幾人說話的時候,常青已悄然無聲地靠近,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潛伏著,打量著幾人。見他們在一塊空地上隨意挖了幾下,就將一旁的屍體拖著埋下去,在火把的照映下,三具屍體也露了出來——與其說是衣衫襤褸,倒不是如說壓根沒穿衣裳,渾身上下都黑不溜秋,個個都是駝背,想要再看得細一點,卻是不能夠了。
常青琢磨了一會兒,心道駝背是正常的,開礦,成天彎腰,怎麼可能不駝背?但這烏漆抹黑的是什麼玩意?開什麼礦會開成這樣?
他滅南宮家的時候,對這些頗有門道,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不大正常,決定暗中跟著這幾人。待到他們返回,住得是山林獵人的小屋,開啟門就鑽了進去,旁邊竟別無他物,常青不由愣了。
怎麼著,這些礦工,竟然都睡在地底下不成?倒也不是不可以,為了隱藏秘密,南宮家也幹過這事,但也不至於這樣,連個通風的地方都沒有啊!
沒錯,常青轉了一圈,發現藏著礦洞的小屋關得嚴嚴實實,旁邊硬是沒半個通風透氣的地方。至於別的地方有沒有開闢道路,他倒是不清楚。
他覺得此事透著詭異,並不敢輕易靠近,再盯了一會兒,算算時間差不多,記下此地,沿途折返,回到了新安縣,卻一直在想——究竟是什麼礦,才會令礦工這般模樣呢?他見過的玉礦是沒有的,至於旁的礦,他也沒親眼瞧見,實在不敢貿然下決斷。
常青本就不是多思善謀之人,他總覺得這情景好像在哪聽過,努力回想吧,又有些想不起來。
人一急就容易出錯,常青急了倒沒失去冷靜,就是挺鬱悶的,心道郡主讓陳妙,哦不,陳玄那小子教了我這麼久讀書識字,老子還是兩眼一抹黑,頂多就認識幾個字,別說郡主、裴先生和玉先生,連陳玄這個牛鼻子教大的也比不……
等等,陳玄?
孫老道?
常青眼睛一亮,終於記起自己什麼時候聽過類似的了——黑不溜秋的,又是礦產,那不就是石炭麼?
沒錯,郡主和裴先生是喊這個,孫老道叫這玩意烏金石還是焦石來著?
一想到這裡,饒是常青經歷過許多大場面,也覺得一顆心惴惴難安。
想明白紀傢俬開的礦是什麼之後,他非但沒半點釋然,反而將精神繃緊了——他聽秦琬和裴熙說過,石炭優於木炭,燒得久,也更暖和,煙還少很多。不僅如此,石炭用來煉鐵甚至鋼,也比木炭好,需要的也少一些。
前朝和本朝都將石炭看得極重,一旦發現石炭,這一片地方官府就會圈下來,由朝廷開採。拳頭大小的石炭,雖沒有同等的金銀昂貴,卻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若僅僅是貪圖利益,倒還是小事,但石炭……它是可以用來煉鐵煉鋼,製作兵器的啊!
常青知道這事已經不是自己能決定得了的了,立刻寫了急件,令手下送出去,哪怕自己死,信件都要送到。他呢,先護送手下走一段路,再回來觀望一陣,看看紀家和哪個世家的往來比較緊密。
血影星夜兼程,這封急件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秦琬手裡。
秦琬正在與諸位宰相討論農事,關中本也是沃土,這些年的糧食產量卻越發低了,大家都為此事頭疼。江柏便建議,取胡地一些作物,試種一番。胡人雖是蠻夷,但能在那樣艱險的環境中活下來,作物必定有可取之處。
都說淮南為橘,淮北為枳,哪怕胡人的作物到中原有了些變化,也比明明風調雨順,糧食的收成卻一年不如一年好啊!
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