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梁周」並非本朝人,而是前朝的一員少年將軍,出身世家,前途遠大。卻因自家捲入黨爭,與匈奴對戰時失了支援,心灰意冷之下,索性帶了部隊投了匈奴,不僅做了匈奴單於的女婿,最後還官拜右賢王。
彼時,燕朝皇族徐氏不過第三代,對朝廷還是有些控制力的,皇帝聞訊大怒,斬了梁周滿門。梁周本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劉氏,兩家是通家之好,劉家聽見梁周降了匈奴,便讓劉氏「自縊而死」,以示自家清白。雖也有幾十年的官路不順暢,好歹保住了闔家性命。
秦琬驟然提起梁周,寓意顯然是很多的,大夏看似平穩,但內憂外患……世家一向無恥,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引胡人入關?
陳玄明白秦琬的顧慮,為了緩和氣氛,只能挑最輕的來說:「犧牲一女子,換取闔家平安,劉家上下,枉為丈夫。」
婚姻是合兩姓之好,沒有哪家是因為成了姻親才交好的,而是因交好而成姻親。哪怕是劉氏退親,名聲上不怎麼好聽,卻也不會遭人鄙夷至此。結好是男人做的決定,定親也是家主做的主,到了這時候,既要好名聲,又要實際利益,就犧牲可憐的劉氏女,實在是無恥之極。
秦琬知他之心,笑了笑:「面對事實,不要逃避。」世家想造反,異族虎視眈眈,百姓受不了賦稅,紛紛棄田而逃,寧願做流民也不肯回鄉耕種。這些都是很實際的問題,不會因為你不談,它就不存在。
陳玄聽了,有些尷尬,喏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秦琬當然明白,陳玄是怕她多心,承受不住流言蜚語——世家想要造反,第一個理由肯定是秦琬干政,牝雞司晨,多好的理由,完全是秦琬自己送給他們的把柄。但若秦琬是男人,他們就不會造反了麼?不會,頂多謹慎一點,尋找更穩妥的時機,暗地裡多搞些小動作……該造反的時候還是會造,潑給她的髒水,沒了這盆,還有那盆。所以啊,完全不用在乎,成王敗寇,就這麼簡單。
他們回到紫宸殿的時候,聖人已經醒了過來,熬得雙目全是血絲,哪怕小睡了片刻也沒緩解多少的太子殿下坐在一旁。
見秦琬來了,秦恪有些驚奇:「裹兒,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實有要事。」秦琬行禮過後,將紀家十餘年來隱瞞石炭礦脈不報的事情稟報給這兩位。
秦恪聽了,怒不可遏,聖人冷哼一聲,聲音雖輕,卻透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好一個弘農楊氏!」
弘農雖有許多世家,有能力吃下這麼多石炭的,一隻手就數的過來,首當其衝就是弘農楊氏,而他們家也是最有理由造反的——太宗皇帝選太子妃都選得是他們家的女兒,可見他們家名氣大,牛人多,實力也很強。哪怕廢太子造反,弘農楊氏也捲了進去,險些族滅,可他們不是出了個大義公主去和親麼?我們家都犧牲這麼大了,皇帝居然不再用我們,把我們一壓制就是幾十年,當真可恨!就連,就連大義公主回來了,想要過繼個兒子,皇帝都不讓她過繼我們家的人,反倒讓大義公主給廣陵公主養兒子,甚至還有蘇家的庶子,憑什麼?
這樣的人,聖人和秦琬當然是看不起的,尤其在秦琬看來,弘農楊氏和新安紀家都是一丘之貉,男人貪婪又短視不說,遇到事情還喜歡往女人身上推,竟敢覺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犧牲,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臉面造反?
看不起歸看不起,弘農楊氏的實力毋庸置疑,尤其他們私自開採了十幾年的石炭,指不定手頭上還藏了鐵礦,也不知打造了多少甲冑,不可小覷。故秦琬正色道:「我雖是無心之舉,恐也打草驚蛇了,就不知紀家有無將此事稟報給恩主。若他們畏懼責罰,瞞下此事,那就再好不過,卻也需考慮楊氏已知情的可能。」
她這一番話說得十分平順,秦恪連連點頭,聖人卻看了秦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