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畢生所念,無非兒子,從前還是一家王府,如今可是整個天下,如何按捺得住?偏偏沈曼一應待遇都給她,就是不准她出門,秦恪也壓根不見她們母子,哪怕滿身的委屈都沒處訴,只得成天罵兒媳婦不中用,孃家不得力,生的孫子也不討秦恪歡喜……總之,哪裡都不好。
簡九娘早就受夠了這個婆婆,心道若非你愚蠢,哪裡會走到這一步?不過公公能做皇太子,自然是好事,她也期盼夫君的名分能正下來,將來她好做母儀天下的皇后,看在利益一致的份上,便容了這個蠢貨,只道:「妾身前些日子,回了一趟孃家。」
周紅英聞言,勃然大怒,心道你還敢拿孃家來壓我?秦敬卻聽出一點門道,渾然不顧母親的怒意,徑直問:「可見到你二十六弟不曾?」
秦敬說得二十六弟,便是永安侯第七子的嫡長子。
永安侯和蜀王都是京中公認子孫旺,妻子福分卻薄的人,弦都續了兩三個,膝下兒孫卻是滿堂。蜀王好歹是宗室,秦氏皇族人丁稀少,聖人平素照拂,也就這麼過吧!永安侯卻不行,哪怕曾任太常寺卿,到底禁不住除了他之外,子孫都不頂用,待他退下來後,一家人的日子就越來越入不敷出,少不得打起了婚姻的主意。
永安侯家的老七是現在這個續弦的長子,平素在府裡也能說得上話,當然,分量遠遠比不上他的大哥。故他也不挑,給自己的嫡長子找了個科舉出身,家中卻是一等一大商賈的岳父溫省。誰料秦敬和簡家結親的事情傳出,溫省怕簡家被發作,一直用嫡長女病了的藉口拖延。簡家見秦恪上書不追究,便肆無忌憚,強行娶走了人家的嫡次女,就是為了人家豐盛的嫁妝。
這都是很多年前的老黃曆了,按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永安侯府到底是侯府,關係人脈還在,姻親比比皆是,可架不住溫省時來運轉啊!他的嫡長女因此事耽誤花期,嫁不出去,陰差陽錯被張、徐二位相爺的夫人做媒,成了衛拓的續弦,溫省的官職也是一提再提。簡家腆著臉上門,溫省……也沒辦法打笑臉人。畢竟這樁婚事是他先提的,也是他先想反悔卻無力拒絕,只能使出拖延之計的,反倒誤了次女一生。
次女本來就是給長女頂包,日子艱難,孩子又生了,如今長女的日子好了,他難道要為了長女那幾年受的氣,把簡家人打出去,活活逼死次女麼?
就是這麼一份血脈親情,加上一絲若有若無的愧疚,便成了簡家翻身的最好籌碼。尤其是現在,秦恪成了太子,秦敬是他現有兒子中最大的,家中又七拐八拐連著一個宰相,怎麼可能不動心思?
哪怕是秦敬,也是存著這一想法的——那可是衛拓,聖人看重,秦恪信任,就連裴熙也不敢說能十成十信過的衛拓!只要衛拓能幫襯著他,他又是名正言順的庶長子,與自己父親的身份一模一樣……
他們的心思算計,早就被秦琬料了個分毫不差,同樣,衛拓聽到秦琬的動作,也立刻明白了秦琬的用意。
秦琬抬舉盧氏,秦敬必定惶恐。若說之前他還沒那麼急切的話,先是未能封爵位,加上如今這一樁,怕是戳到他的心肺了。
像秦琬、裴熙、衛拓這種一個頂一萬個的聰明人,做事都是走一步看一百步的。衛拓明白,有沈曼和周紅英那段公案在,秦琬是斷不會讓秦敬登位的。她甚至連做都做得這麼直接,至少對他,對很多聰明人來說,都是如此。
不是立嫡立長麼,我的父親雖是長子,卻寬厚無比,善於納諫,堪為人君。至於這一位……我不過略施小計,你們就看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衛拓深知,秦琬用得是陽謀——她的做法,任誰看了都覺得是抬舉,是賢惠,是賞臉面,無人能夠指責她哪裡做錯了,哪怕你明白她的用意,也是不好明說的。秦敬麼,輕而易舉就被逼到了一個十分危險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