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回來,雖知這樣好,可他即便真及時反應過來了,又豈敢冒這樣的風險?畢竟定孫侃為水部司郎中一事,多因孫侃是「自己人」,對方有沒有真憑實學,能不能在聖人面前出色發揮,丘羽心裡也沒底。
他也是頗果決的人物,心道既然錯已鑄成,便遠著孫侃一些吧!過段時間,風平浪靜了,就將孫侃調到外地去做一方大員。再過十幾年,孫侃資歷也熬得差不多了,到那時候,魏王殿下想必也……此事便無聲無息地抹了,上黨郡人照樣在中樞佔據了一席之地。
丘羽心存這等想法,待到了孫侃上門的時候,便好聲好氣地安慰了一番,甚至還賠了不是。孫侃雖滿腔火氣,面對丘的態度,卻有些說不出話來,訥訥地回府,越想越不是滋味。待到休沐結束,回到衙門,只覺所有人都在暗處嘲諷自己,好言相勸的丘羽卻是一副公事公辦,冷漠疏離的態度,哪怕有丘羽先前說過的話打底,他也忍不住尋思開了,心道這傢伙該不會是為了穩住我吧?我傻乎乎地信了他,等到事情一過,他將我一腳踢開,自己卻沒半點事……
孫侃越想越覺得可能,一顆心也忍不住焦慮起來。他詢問師爺,師爺模稜兩可,含含糊糊,全然不合孫侃的心意。孫侃憂慮之下,忍不住喬裝改扮,溜達到集市,聽聽那些高談闊論的舉子與市井百姓的反應,而這恰恰如了玉遲的心意——對一心報復的玉遲來說,只要你出了門,他就有本事一路讓你聽到他想讓你聽的話。
無非是砸錢開路罷了,對玉遲來說,他最不差得就是錢了。
孫侃不知自己已被盯上,他只覺得似乎所有人都對丘羽一事心存悲觀,認定丘羽會將「並不重要的孫侃」給丟擲來,以證明清白。
他又耐著性子,等了幾天,見御史雖不參了,朝堂也沒人說這事了,大家都忙著送外國使團離開,卻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極濃。思量再三,將心一橫,咬了咬牙,尋了個機會,暗中堵住了魯王的一個幕僚。
幕僚見孫侃投誠,不敢擅專,立刻稟報魯王。魯王聽了,不由流露幾分厭惡之色:「丘羽對孫侃也算一路提攜,若非如此,他豈能進京為官,做到虞部員外郎?不過一場小事,他竟忍都忍不得……」
李棋忙道:「孫侃不過一介小人,眼界、氣量皆是下流,豈能領會這些大道理?小人也有小人的好處,一旦出賣主子,不會像君子一樣支支吾吾,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魯王一想,心道也是,便拋開那一抹不情願,頗有些期待地說:「他既指明瞭要見孤,孤也就放下身段,見他一次。」若能尋到丘羽的過錯,藉此攻訐魏王,那就再好不過了。
魯王和李棋都不相信丘羽會有表面上的這麼清正廉潔,正如他們壓根不相信魯王肅清吏治是為了國家好一樣。一郡之守何等威風,滿郡的官員、鄉紳、商賈都要指著你過日子,即便你自己不伸手,你的家人呢?親戚呢?僕人呢?總會有些不妥當的地方,只是看遮掩得好不好罷了。
孫侃進了偏廳,頭都不敢抬,「噗通」一聲跪下,聲音都是發顫的:「臣,臣孫侃,見過魯王殿下!」
見他知曉敬畏,魯王放了一半的心,溫言道:「起來吧!」說罷,吩咐道,「給孫卿看座。」
本身性情如何姑且不論,魯王這份溫文爾雅,禮賢下士的做派為他斬獲了不少人心倒是真的,就如孫侃,聽見魯王竟讓人給自己看座,忐忑瞬間消弭大半,心道難怪大家都說魯王好。自己不過是個六品的官,麻煩纏身,還有背棄上峰之嫌,魯王尚能以禮相待,豈能讓人心中不熨帖?
小小的一個舉動,卻讓孫侃定了定神,他知開弓沒有回頭箭,便道:「臣厚顏拜見殿下,實有大秘密相告!」說罷,他咬了咬牙,將自己對丘羽的恨意,還有這麼多年一直俯首帖耳的怨氣悉數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