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這樣謙虛,陳留郡主卻沒有藉機說幾句,大義公主見狀,便明白了表妹不動聲色的提示——眼前這位貴女,在聖人面前必定頗有分量,她可以尊敬你,你卻不能真當自己是她的長輩了。
真公主還有可能被貶為庶人,何況假公主呢?大義公主和親有功不假,旁人想要栽贓她一個「裡通敵國」,也是很容易的。為了這樁罪名,幾個月前不是還沒了一個王爺,並著諸多家族麼?
大義公主對大夏朝廷也有幾分了解,明白皇長子秦恪清名甚響,正管著宗正寺,自己身為公主,若想要過繼子嗣,少不得透過他這一關。哪怕這件事情涉及到爵位,皇帝和朝臣都要過問,但宗正寺卿要做手腳,也是很容易的。一想到這裡,大義公主的神經也緊繃了,態度越發和藹,連稱不敢。
陳留郡主見狀,不由笑道:「你們這樣推辭來,推辭去的,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姑姑發話,海陵恭敬不如從命。」秦琬見好就收,略寒暄了幾句,便託言「公主舟車勞頓,海陵不打擾了,改日再來拜會」,從容告退。
這個改日,當然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不是明日,就是後日。她今天是個兩位留個說話的地方,也好不引起大義公主的牴觸,卻不是真將任務視作無物。聖人難得交予她一件差事,不僅得辦,還得辦得又快又好。
待到秦琬走了,大義公主對貼身侍從使了個眼色,陳留郡主也看了心腹一眼,屏退了眾人,表姐妹方抱頭痛哭了一場,不僅是哭對方這些年的遭遇,還有更深的一層因素在。
廢太子妃對孃家,也是記掛,有意再許他們一場富貴。她統共三子一女,長子是太宗嫡長孫,次子預定了出繼給聖人,便想讓孃家侄女做小兒媳婦。雖未明說,東宮卻心照不宣,否則太子妃也不會隔三差五就接大義公主進宮來玩。
本來的美事,轉眼就成了潑天的禍事——弘農楊氏想要避禍,交族中一個女孩子和親去就是了,本沒必要出長房的嫡長女。但他們怕出個庶女,皇室會不滿,出嫡女吧,誰不心疼自家孩子呢?眼見鬥不過長房,便有些許風聲透出,說大義公主預定了廢太子的第三子。哪怕後者已經死了好幾年,可有這樣的風聲在,弘農楊氏的勢力又日漸沒落,大義公主想要嫁得好就很有些艱難,不如堂妹們利用價值大。
陳留郡主與三哥最為要好,這也難怪,年紀相仿,玩得到一起來。眼見兄長一個接一個的死了,親表姐加三嫂又要去和親,豈能不傷感?哪怕聖人對陳留郡主再好,到底不是嫡親的父親,倘若坐在皇位上的是廢太子,陳留郡主和大義公主的遭遇又會不一樣。雖不至於怨恨聖人,更多得是痛恨南朝廣寧公主,卻仍舊要感慨一聲造化弄人。
發洩了情緒過後,恢復冷靜的大義公主便問:「楊家如今怎麼樣了?是不是不行了?」
陳留郡主奇道:「你如何得知?」
「我是猜的,那位縣主——」大義公主看了一眼秦琬離去的方向,才道,「父親可是宗正寺卿。」
她沒想到秦琬會領了聖命,詢問突厥之事,畢竟突厥人名、官職都與漢人差很多,許多人乍一聽來,如聽天書。她嫁到突厥後,也是心腹使女拼命記,她自己也與對方多接觸,時不時用紙記錄、默寫再燒了,再加上日積月累,才漸漸熟悉,故大義公主只想到了自己這個尷尬萬分的公主之位上,壓根沒想到秦琬對突厥的制度相當瞭解,只要她說,秦琬十有八九能聽懂。
自家人知自家事,大義公主兒孫都被殺了,又有人老力衰,力不從心之感,自然會想到百年後的事情上。朝廷呢,為了顯示優厚,也不好不令她撫養個兒孫。按理說,將她當做大歸的女子,在自家族中選一子弟,充作她的兒子,為她奉養晚年,按照公主之子的份例給個爵位便是了,降幾等也行啊!朝廷卻遲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