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如裴熙,自然說不出什麼好話,但秦琬對吳利,也是十分反感的,雖不至於到那麼誇張的程度,實在是吳利的心思有些上不得檯面——他不喜秦琬插手外事,也非常討厭秦敬的上躥下跳,秦放的輕薄浪蕩,卻不說隻言片語,依舊對秦琬畢恭畢敬,面上半點錯處都抓不到,只是將滿腔的心思,都寄託在「小主人」身上。一言蔽之,便是寧願成年幼孩童座下鷹犬,也不正眼看秦琬分毫。
他將自己視作奴僕,擺得很低;又將自己看成男人,骨子裡對女性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輕蔑。
這樣的人,秦琬自然是反感的,理由也很簡單,一是他瞧不起女人,二便是:吳利都是年過不惑的人了,居然寄希望於幾個稚齡孩童身上?哪怕秦恪的兩個庶子及冠,他也六十來歲了,若是再晚一點,這兩個孩子三十而立,吳利七十……能不能活到那歲數都不知道,你就巴巴地對他們表忠心了?
將人生寄託在別人身上,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秦琬也想了很久,才道:「你也知道,阿耶手下可用的人本就不多,雖說他名分已定,可說句不好聽的,真到關鍵時候,除了那些對正統最為支援的人外,真正會站在我們這邊的,百不存一。」
裴熙撇了撇嘴,剛想說大難來頭各自飛是常態,秦琬已搶先說:「正因為如此,我們現在才不能薄待功臣,非但如此,還要任人唯親,方能安眾人之心,也好千金買骨,讓更多的人投誠過來。吳利好歹跟著阿耶這麼久,現在對他動手,影響實在太壞,此事暫且按一按,從長計議方是正道。」
「太子需要什麼投誠?」裴熙皺著眉頭,「說句不好聽的……」聖人年紀到底大了,又只剩兩個兒子,實在是沒什麼選擇。
秦琬拿著奏摺就去敲他的肩膀:「我需要。」
「行行行,是我考慮不周!」裴熙似笑非笑,「任人唯親是不錯,你可別忘了,王府還有個大麻煩在呢!」說罷,他直了直身子,正色道:「那個週五,你打算怎麼處理?他的出身肯定是有問題的,否則這些年也不會一直蓄絡腮鬍子,蓄得正臉都瞧不見。以他的資歷,做東宮六率之一的統領都沒問題,更莫要說副統領。」
「他在王府的時候,咱們縱著他,在東宮……」秦琬蹙眉,也有些苦惱,「多少人盯著東宮的官職,努力尋咱們這些舊部的錯處,他在旁人眼裡出身寒微,咱們對他也算不上熱絡,恰是一個好靶子。」但話又說回來,週五能隱藏這麼久,可見聖人也是縱容的。對方的身世哪怕有問題,也是不能明示的,怎麼安排週五的去處,變成了天大的難題。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千頭萬緒
帝王之道,貴在用人。
秦琬對人心琢磨得很透,她彷彿天生就有這方面的靈性,後天又加以栽培,用什麼手段才能既籠絡住人,又不降低自己的身份,她門兒清。無論是照顧對方的家人,提拔對方,給予前程,還是態度稍微溫和一點,舉手投足之間讓人感覺到平等、尊重……這讓她身邊不知不覺就聚集了一些人,也讓聖人對她頗為讚許,就算幾位宰輔,一時半會抓不到她的錯處,因著聖人的態度,也不好將她驅逐出政事堂。
但是,不夠。
對一個國家來說,秦琬手上的這點勢力,實在是太過渺小。所以她要考慮得問題是,這些投效來的人,誰能為我所用?那些一直被壓制,出不了頭的人,我該選誰,又怎樣給他們一條活路?該如何牢牢將他們綁在我的戰車上,無可奈何地追隨我一直離經叛道?
她心裡清楚,秦恪一旦登基,事情就截然不同——趙肅、蕭譽追隨得是秦恪,未必會一心一意支援她,哪怕香火情在,這份關係要怎麼經營?曾憲被她嚇住了不假,選擇的餘地也不是不大,應該怎麼運作?常青的身份擺在那裡,該如何讓他走出仕途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