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守難攻的地形,多半得採取「困」字訣,但看四座山城裡的儲備便知,這一招只怕沒能困死對方,就要困死自己。
不圍困的話,強攻也不行,山城本就是將領們最不願意打的一種,否則那麼多匪徒為什麼會往山裡鑽?一旦久攻不下,又損失慘重,很容易傷了大軍士氣,振奮敵人的軍心。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進也不能,退……那就更不能了。朝廷上下的眼睛都盯著這裡,多少人眼巴巴地等著大軍攻克遼東。只要遼東城破,高句麗便失了屏障,哪怕朝廷這一次不攻克平壤,下一次,功勞也是唾手可得。正如大夏若當高句麗得了遼西,自身就危險了一樣。
更重要的是,他們會怕。
高句麗一旦失了遼東,國內上下的氣氛絕不是同仇敵愾,而是一片萎靡。
人就是這麼奇怪,失去了這麼重要的東西,能激起勇氣,奮力反抗的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會怕,怕惹上這麼強大的人,怕自己得為這些去死,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失去幾塊地算什麼呢,反正不是我家的:割讓些金銀財寶也沒關係,大不了向百姓剝削;就算自己的國家失去了大國地位,變成了大夏的附屬國,不得不向大夏稱臣,那又如何呢?讓出帝號的不是我,向朝廷納貢的仍舊不是我,日子還是一樣過,頂多就是名分差一點罷了,為什麼不苟且偷安,非要往死地去撞呢?
縱然高句麗兵敗,就算是利益受損最大的皇帝,那也沒什麼。沒了帝號,可以稱王嘛!他還是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主宰,誰受害也輪不到他受害,歲貢可以轉嫁給百姓,出使又不需要他親自去,哪怕是大夏來了使臣,那也無妨,咱們好好招待就是了嘛!
遼東的存在,便是這麼奇妙,高句麗有了它,就敢覬覦遼西。可若沒有了它,便如一個人沒有了衣裳,很多事情便會畏首畏尾,再也不敢做了。
再說了,哪怕高句麗鼓起勇氣,想要拿回遼東,那也沒關係。這地方本來就是誰佔著誰就有利的,秦琬定不會派草包駐守遼東,姜略也不會沒眼力到那份上。只要再讓高句麗失敗幾次,他們就會喪失勇氣,哪怕熱血之士天天喊著收回遼東,只要大夏略略施壓,就沒有誰敢真正去為之奮鬥了。
這是歷史的教訓,也是徐然的經驗之談。畢竟在徐然所處的那個世界,幽雲十六州可不就是如此?雖然與朝廷、皇帝的脾性都不無關係,卻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只要把你打怕了,你跑都來不及,還敢來打我?
對朝廷來說,哪怕大軍攻克了百座城池,都沒有遼東一城重要。姜略神情嚴肅,望著諸位將軍,沉聲道:「前些日子,本都護奏請聖上、江都公主,懇請朝廷增兵。今日接到訊息,朝廷已經再調了三支水師,還載了許多不會水的府兵,星夜兼程,趕往遼東。」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一肅,原本就挺直的脊背就更直了。
姜略明白眾將聽懂了自己的言下之意,臉色更沉:「若是咱們不能快些攻下遼東,兩面行軍,水師又是急調,後果如何,諸位也能明白。」
大夏的水師還在訓練中,雖然比前些年好了不少,論戰力,仍舊不如陸軍。可以說,朝廷調他們來,壓根就不是讓他們參戰,而是讓他們送死的——遼東易守難攻,又是李氏的重要根基所在,一旦沒有在入冬以前攻下,便會功虧一簣。畢竟絕大部分的人還是難以適應遼東苦寒氣候,到了冬天,且不說兵器結冰的問題,若是棉衣不足,凍壞都有可能。更不要說一到冬天,糧草的運輸就成了大問題。但誰都知道,李家早有準備,斷不可能在短短兩三月之間,就將遼東給攻下。正因為如此,姜略才要向朝廷求援,希望朝廷派兵,水陸二軍同時進發,圍住平壤城。
平壤乃是高句麗的首都,居住著高句麗絕大部分的皇親國戚,達官貴人,一旦被攻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