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加身,誰能不妥協?哪怕前頭就是箭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祈求自己運氣好一些。沒過多久,紫宸門就燃起熊熊烈火,橫著數以百計的屍體。
紫宸門既破,阻擋秦敬的,也只有宣政門了。
常青站在宣政門的隱蔽高處,長弓已如滿月,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要射秦敬,殺李千。」
「玉先生?」常青十分驚訝,「你怎麼在此處?」
「我雖領著戶部的銜,卻得了聖人允許,可以憑腰牌出入弘文館。」弘文館就在宣政殿的東邊,「趙肅回京述職,順便向聖人陳述涼州風土人情,我對涼州頗為熟悉,聖人自會召我前來。若非聖人興起,拉著我倆聊了許久,誤了時辰,趙肅怎會留宿宮中?」
常青雖知秦琬早有安排,卻不知連這些都計算進去,嘆服之餘,也惦記著剛才的事情:「都說擒賊先擒王……」秦敬一死,這些亂臣賊子立刻就會軍心渙散,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秦敬誅殺,為何要殺李千?
玉遲哼了一聲,才道:「殿下就是猜到你會這樣做,才通知陳玄,讓我走一趟。你要記住,皇家的人,他們自己可以殺,你不行。」
第四百三十二章 棋局已收
玉遲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常青哪會不明白秦琬的好意?秦敬雖逼宮造反,到底是皇帝的兒子,若是自己眼都不眨一眨就將他給殺了,皇帝心裡能不留疙瘩?故他將箭矢對上了李千的方向:「陳玄呢?」
「他?」玉遲輕輕地笑了起來,「自然在他該在的地方。」
常青不懂,卻也沒多問,只將弓弦拉至滿月,微微眯起眼,箭矢已如流星一般劃過天空,準確無誤地從李千的左眼貫入!
李千慘叫一聲,下意識拉緊了韁繩,戰馬吃痛,仰天嘶鳴,已經失了平衡的李千登時栽了下去。脖子一歪,連掙扎都不曾,便沒了聲息。
眾人見狀,不由大驚——李千身披甲冑,護住周身要害,尤其是面部。統共也就露了眼睛、嘴巴和下頜,竟有人在這樣遠的距離,這麼亂的環境,命中李千的眼睛?
「神箭手,是神箭手!」不知是誰,聲音充滿惶恐,「快跑,神箭手想要殺人,從來不要第二箭!」
秦敬惡狠狠地說:「不許跑,給我把宣政門攻破!皇帝就在前頭,若能衝進含元殿,重重有賞!」
常青聽見他們的高喊,低低一笑:「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要重賞?」三支弓箭已搭於弦上,「殿下心願達成,應當不會介意我殺了幾匹馬吧?唉,這好馬,可是比人命值錢多啦!」
話音未落,三箭已如雀屏一般散開,牢牢釘在戰馬的頭上!
霎時間,人仰,馬翻!
宣政門距含元殿也不過幾十丈的距離,火光映在窗戶上,哪怕緊閉門窗,焦味和煙味也漸漸飄了過來。震天的廝殺聲更不消說,小小的宣政門,儼然成了兩軍的戰場。沈曼緊緊握住秦恪的手,見自己的丈夫不住發抖,牢牢地抱住了他:「恪郎,我在。」
「曼娘——」秦恪牙齒打顫,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沈曼凝視著他的雙眼,極為鄭重地說:「恪郎,我在,你別擔心。還有我們的裹兒,她會來的,她一定會來的。」
秦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結髮妻子,雖韶華不再,卻有那麼一些東西,無論如何都沒有變過——就像很多年前,她義無反顧地違抗聖旨,褪去錦衣華服,滿頭珠翠,換上粗布麻服,與他一起流放。
她永遠和自己在一起,無論生或死。
不知為何,那些近在咫尺的廝殺和喧囂,彷彿就這樣遠去了。秦恪反握住沈曼的雙手,咬緊牙關,語不成調,眼淚卻已流了下來:「曼娘。」
「恪郎,不要擔心,我們的裹兒,一定會來。」沈曼字字句句,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