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心機,沈曼未必就有這些人強,畢竟她做錯事,後果一般不會太嚴重,這些人則不然,一個不慎就可能丟掉小命,自然要更加小心謹慎。這一點,沈曼早就明白了,她所依靠的是她上位者的優勢,簡單地說,就是她捏著這些人的性命。所以她不需要投靠她的人多聰明,只需要絕對的忠心。
這也是沈曼瞧不起盧昭媛的一點。
盧昭媛有點小聰明,便以為天底下無人能勝得過自己,喜歡施小恩小惠拉攏別人,真要自己倒貼,她反而會覺得你很可疑,並不會用你。眾人發現這一點後,便不會一開始就貼上來,而是想辦法令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在她的恩惠下感激涕零,方會順理成章地投向她的羽翼。可笑盧昭媛還自以為手段高明,卻不知真正令她炙手可熱的,並不是她所謂高明的心機手段,僅僅是她生了一個好兒子罷了。
下人有心巴結的待遇,沈曼也是享受到了的,卻未必有這些人對盧昭媛用心。因為他們對她是敬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對盧昭媛則有心討好,為此使盡了渾身解數。這令沈曼極為不滿,更看盧昭媛不順眼——這等行為彷彿在提醒著她,縱然將來她做了太后,盧昭媛只是個太妃,下人們對待她這個太后,就未必有對待身為皇帝生母的太妃盡心。
甚至,如果她死得早,這個哪一點都不如自己的女人還能被封為太后,與自己並駕齊驅,生的時候享盡榮耀,就連死,都能與她平起平坐,一同沉睡在秦恪身旁。而她的愛女,也是唯一活下來的孩子秦琬,明明做了那麼多,也遠遠不如這個女人的兒子尊榮,不得不跪在他的腳下,任由他操控命運。
光是想到這些,沈曼心中就生出難以言喻的殺意,旋即又被她壓下。因為她知道,這是註定的,哪怕沒有盧昭媛,也有鄭充容,或者其他的女人。只要她沈曼沒有親生兒子上位,就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雖明白這個道理,但沈曼的心卻如同被火燒一般,整夜都睡得不安穩,凝視著丈夫的睡容,輾轉反側,直到天亮。
好容易熬過了最忙的幾天,母女倆有機會說悄悄話,沈曼才說:「裹兒啊,你說今年冬天是不是太冷了些?」
秦琬對母親一向留心,聽沈曼的語氣,就知道沈曼的心情非常不好,焦躁之中甚至帶了幾分殺意。
聯想起這幾天沈曼沒什麼胃口,雖說正旦不好明著發作人,但尚食局已經有十七八個主膳都被暗暗換下去,就連尚食局的奉御、直長等人都被皇帝數落了一回不盡心的事,再想想這情況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秦琬差不多已將事情猜到七八分,不疾不徐地說:「今年確實冷了些,雪也下得比往年多。裹兒已做好準備,伯清也派金吾衛注意長安周邊,斷不會有人在街頭出什麼事。都說瑞雪兆豐年,來年能有個好收成,也是喜事一樁。」
沈曼見女兒不贊同,反倒勸她行善積德,想到自己夭折的兩個兒子,尤其是長子,心地也如秦琬一般寬厚,又是難過,又是安慰:「你未雨綢繆,倒是想得很周到,但你還年輕,有些事情未必就如你想的那樣。」
母親是什麼意思,秦琬已完全明白了——沈曼想借著這個冬天,讓盧昭媛「病倒」,然後纏綿病榻幾年,順理成章地死去。這樣一來,就算秦政想親近生母也不行了,只能依靠嫡母。更何況幾年下來,秦政也能接受母親病死的事實,哪怕他要查真相,沈曼也有合理的解釋。畢竟有當年宣賢妃為了齊王的前途,含笑赴黃泉的前例在,自己要死,也怪不得別人。
若是對付別人,以沈曼的手段,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但盧昭媛不同,那麼多人將她當做未來皇帝的生母,若沈曼真做了這樣的事情,將來……討好皇帝和討好太后之中選哪個,而且這對母子還不是親生的,怕是九成九的人都會選前者,尤其是手上還握著這麼一樁天大的秘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