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織神色溫柔,語速很慢,猶如一泓清泉潺潺流過:「聽說朝廷想要修葺東南運路,你這時候就任司農少卿,怕是要離家數載了。」
邵暘何嘗不知這一點,他在秦織身邊坐下,攬著她的肩膀,有些感慨:「若我不是你的夫婿,再過二十年也不能得此高位。江都公主既選擇了我,我自當守好本分,不干涉那位玉大人行事便是。」
他們夫婦心裡都清楚得很,邵暘不過是一個擺設,唯一的作用就是幫玉遲鎮場子,擋住部分來自高門的敵意。
得臻高位,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個道理,夫妻倆早就明白。故秦織嘆了一聲,有些無奈:「三妹她……唉,她總是這樣胡鬧,以前年輕,代價還付得起,現在……」
她們姐妹互換的事情,邵暘也是知道的,年輕的時候略有些不滿,卻不敢得罪出身高貴的妻子。如今成熟了,對妻子更加敬愛,慶幸自己娶得是溫柔的常山公主,而非不明事理的房陵公主。所以他沒半點芥蒂,只道:「江都公主抬舉我,怕是也有照拂你和惠妃娘娘面子的意思。」李惠妃如今夾在皇后與盧昭媛之間,日子未必就好過,只怕會有些委屈。
秦織見他想岔了,柔柔一笑:「你放心,惠妃娘娘侍奉皇后,別無二心,在宮中極有體面,誰敢對她不敬?」
邵暘對皇后不甚瞭解,但從妻子的字裡行間也能推斷出,皇后確實是一位賢妻。故他沉吟片刻,才輕聲道:「皇后鮮少動怒,此番卻——盧昭媛是否真有所不妥?」六皇子秦政可是太子的大熱門,若是生母不好,那他就要重新評估了。就像魏庶人一樣,奴婢所出,果然心胸狹隘,為了利益竟動輒滅人滿門,派暗衛刺殺政敵。若秦政如魏庶人一般,將來登位,他們這些臣子可就難做了。
秦織斟酌片刻,才說:「我進宮時,也曾見過盧昭媛幾次,並不怎麼愛說話。一旦開口,必是精妙之語,每每引人讚嘆。」
妻子說話的藝術,邵暘是知道的。夫妻這麼多年,他就沒聽秦織說過誰不好。
身為貴女,也確實不好隨意道人是非,尤其是議論後宮妃嬪。但夫妻多年,兩人早有默契,邵暘一聽就明白——並不怎麼愛說話,就代表盧昭媛看上去很低調,似乎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但「必是精妙之語」「每每引人讚嘆」,這就很令人玩味了。如果真的安分甚至低調,比較內斂,那就不會故意引人注目,只有性格較為張揚的人,才喜愛表現自己。
一個看上去很低調,安分守己,與世無爭,實際上性格張揚,喜愛表現,不願落於人後的妃嬪,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當然了,這不是什麼大毛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壓抑和偽裝本就是極為常見的一種,但從秦織的話語中,邵暘已經明白了妻子的立場——哪怕皇后明著罰盧昭媛,實則是狠狠地落了房陵公主面子,秦織仍舊是偏向皇后的。
他們夫妻向來一體,秦織既有了立場,邵暘也明白該怎麼做了,便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協助玉大人的。」就算不為高官厚祿,能為家國做點實事也是不錯的,在這一點上,他還真有些佩服江都公主敢對河運動手的氣魄。
秦織前往清寧殿謝恩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新蔡長公主也在。
新蔡長公主看到年紀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侄女,也有些尷尬,可巧這時候,秦琬也剛好來了,一見姑姑和姐姐,不由笑了:「今天真是巧了,五姑姑也在?」
「不巧不巧,我是來等你的。」新蔡長公主見到秦琬,也不含糊,半點羞澀都沒有,很直接地問,「聽說你要派玉遲去修黃河?」
秦琬一聽這語氣便大概猜到她的來意,真有些驚訝了,她看了一眼沈曼,見沈曼面帶微笑,輕輕向她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測,便繼續裝傻:「不錯,玉遲是最合適的人選,五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