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緊張地看了一眼面前坐著的終九疇,這位爺翹著二郎腿靜靜地坐在床榻邊,一隻手在被子裡,一隻手卻在把玩著自己的指甲,仿若他們都不存在。
身處弱勢,他仍舊從容淡定,果然是東察族族長才有的氣勢。
羅三娘盯著終九疇未語先笑:「這世上先有了羅三娘才有了羅長老。做哪個都由不得我。」
她雙眼噙著淚,搖了搖頭:「也罷也罷,既然你已經知曉我的身份,想必也知我與你阿母的淵源。老身不會害你,只不過是聽你說心悅這位小女娘,老身想成全你。蠱毒可能拔出,不過有些痛苦。對你不會有傷害,對她身體傷害較大。」
「族長也不要擔心。這是咱們東察族的同心蠱,喝下後相愛的人才會有反應,如果那位姑娘心思沒在你這兒,六個月後那隻蠱蟲便自己死掉了。不必受拔出之痛。你體內的這隻雌蠱也會跟著死去。」
終九疇聽得一知半解,不悅地皺眉問道:「如果她心悅我呢?難道這蠱蟲要在體內與我白頭偕老下去?」
「自然不會。待你夫妻二人產下後嗣,蠱毒自解。」羅三娘道。
終九疇聽到「夫妻二人」心跳不由的快了一拍,被子下的手更加用力地握住冉少棠。
產下後嗣蠱毒自解?
萬一要是產不下呢?呸呸呸。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被人身體裡下了毒,即便對方有個冠冕堂皇的說詞,心裡也是極度不舒服的。
何況這人還是曾經棄他阿母於不顧的仇人。
「羅三娘,你打得一手好牌啊。一對兒同心蠱就想收買我,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個無法自保的稚子嗎?你這對兒蠱表面是情蠱,實則呢,卻要受冶於你?對是不對?」
「哈哈哈,果然是連碧的骨血。懂得看人心。」羅三娘突然站了起來,臉上已無之前的恭敬謙卑。
」那你再看一看老身此舉是何深意?「
終九疇此刻雖然在氣勢上沒有絲毫怯懦,實則卻擔心得很。
他內力似被鎖住,也就能勉強施展出三分功力。如若硬來,逼得他們起了殺心,恐怕會連累少棠。
他的手又緊了緊,目光清冷的與羅三娘對視著。
當初,他阿母有難,派人送信給羅三娘尋求庇護,照當時二人的關係,於公於私,羅三娘都不應該背信棄義,可是,她就是這樣做了。
如果她當時能如約而來,也許時至今日,這世上還會有連碧,東察還有聖女,他,還有母親。
這世上,最令人感到無奈地二字,便是「如果。」
他從來不假設曾經發生的事。
他只看當下。
「三娘,我記得小時候最愛吃的雲棗糕就是你做的。不知如今還有沒有幸能嘗到三孃的手藝。」
處於弱勢的一方,永遠沒有資格談條件。
他何必為了一時之氣,以卵擊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不是閒來無事時,說說而已。而是要在生死關頭,勸自己忍天下所不能忍時的行動。
羅三娘這般舉動,不過是想求和。又怕他這位族長記仇不肯原諒她,所以不斷試探。
他並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後來,他從劉一手手叔那聽到羅三娘失約的原由,理智讓他選擇原諒。可是,感情卻讓他無法釋懷。
他偶爾會想日後與羅三娘相遇,會不會一劍斬了她。
如今……
他抬頭掃向屋裡屋外情形,苦笑兩聲。
如今,理智佔勝了感情。他的莫邪還不到出鞘的時候。
羅三娘在聽到終九疇這聲「三娘」,雙眼再次濕潤。
不知是不是人老了,她越發得愛掉眼淚。
看到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