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哪怕知道了會死,還是會忍不住啊。」夏濯一番話聽下來倒是沒多大感觸,歪頭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你剛剛出去幹嘛啦?」
方才關渝舟只需要去堂屋把本子拿進來就好,哪怕再多捎上編織袋也不會花那麼長時間。再說房子雖然破,但也沒破到頭頂漏雨的程度,光是從他帶了濕氣的發頂來看就知道這人出去了一趟。
關渝舟笑笑:「知道為什麼這戶人家不但在屋外塗紅漆,還要在屋裡也塗一圈嗎?」
夏濯想了想:「為了攔髒東西?」
「啊,我和小舒在來這裡之前也去過別戶找過物資……」簡然這時插嘴道:「其他房子裡還真沒有屋內塗了油漆的。」
「一方面是為了阻礙外面的小鬼進來,還有一點本子裡提到過,是為了鎮魂安靈。」關渝舟瞥了眼窗:「想要隔絕開外物,需要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堂屋左右一共兩間房,我們所在的是右側,油漆塗上的線直接從門前壓了過去,而另一端的線卻隱沒在左側的門內,說明左側那位老人所睡的地方也在圈劃範圍之內,我們所在的這間卻不受到庇佑。」
夏濯明白了:「她是怕萊萊離開屋子。」
關渝舟搖頭:「這只是表面原因。」
深層原因是什麼?
夏濯腦海里浮現出他們第一次與這位老太太的對話,他記得其中有一句話整句都讓人感覺奇怪。
她當時說的「它已經離開了」,指的是誰離開了?「我不會死的」,為什麼覺得自己會死?「萊萊還在就夠了」,她會不會死和萊萊有什麼關係?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了。
只要有家中孩子的靈魂在,其餘小鬼就不會來吞噬掉她。
她需要萊萊,或者說——她需要一個護身符。
夏濯大概料想到了關渝舟方才出去幹了件什麼事。他略微停頓,心裡猛地泛上一股涼意:「所以說,她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選擇了把自己的女兒當成替死鬼?她開始說沒有房間,後來又同意我們來這間房裡,原因是想讓我們也以死來替她減輕怨恨?」
村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村民又不是愚人,自然明白了這其中一命抵一命的規則。
殺了一個孩子,就必須要一個大人來抵消罪名。但他們又不能不做——如果孩子不死,那麼被威脅到的則是他們本人。他們沒了孩子還可以在未來繼續生,可孩子沒了他們更是死路一條。
不難想這兩者中的權衡。
但可笑的是,這整個村的人恐怕都被第一位衍生出的愚人沖昏了頭腦,而這家裡的老太太則是愚人中的愚人。
簡舒推推眼鏡,「我記得……萊萊之前提到她媽媽把她弟弟帶出去的時候有些遲疑,可能她死後記憶出現了偏差,又或者那個老太太把她接回去後說過什麼話讓她改變了自己的記憶?」
夏濯接話:「所以當初帶弟弟出門的,應該就是屋裡這老太太了,剛剛小鬼在窗外不就提到了『阿奶』麼?」
「我懂了!」簡然一拍腦袋:「既然被淘汰的應該是孩子和老人,那他們家根本沒有什麼理由會讓年輕的母親趕在老太太之前出村送死啊!」
「對,所以小鬼其實來找的不是萊萊,是那個原住民。」關渝舟說,「而為了保命,老人特地把自己的女兒留在了這個房間裡,自己抱著護身符到了塗了油漆的房間裡,寄希望於一命抵一命,可惜最終,還是一個都跑不掉。」
恐怕那句「我沒殺孩子」,魚希`櫝伽就是被關在這間房裡的萊萊媽死前留下的了。
這綿長的雨之所以停不下來,因為萊萊死去的弟弟怨氣未消。萊萊問雨什麼時候會停時,難不成還要讓老太太答一句「我死了就會停」嗎?
她自然是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