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陳遇生不露聲色地走近。
白酒杯往他手裡塞,見楊遠意表情迷茫後陳遇生壓低了聲音:
「華影製片分公司的董事長金濤今天是貴客,他和楊微老師是故交。華影準備拍《一夜天才》,等下他要是跟你聊到這個,好機會。」
「我記得那是個短篇小說……?」
「對。」
楊遠意臉色一沉:「不早告訴我?」
陳遇生當他在緊張,看不見楊遠意眼底陰霾:「這才叫驚喜!不出意外的話,最後就在你、殷牧垣和藍芝樺裡選——金總來了。」
金濤年逾五十,身材高大,長得頗有佛緣。他端著長輩的架子,但也掩飾不住偏愛與楊遠意自然地攀談:「小楊,我喜歡你的《歲月忽已晚》。」
楊遠意笑的弧度藏起勉強。
「謝謝金總。」
「隨意,隨意點兒。」金濤以為他拘謹,「都一個圈子裡的人,我們跟嘉尚合作很頻繁。你才剛起步,又拿了金橄欖的最佳導演,前途光明,我們遲早會合作——我很期待啊,希望這個機會不太遠。」
言語間,偏袒十足明顯。
換作別人聽了指不定多激動,楊遠意依然淡淡的:「謝謝金總賞識,有機會一定。」
態度甚至稍顯敷衍,可金濤不知真的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還想和他繼續深談,侃侃地說自己對楊遠意電影作品中畫面的理解。他從業數十年,見多識廣,不知不覺間楊遠意放下一點最初戒備,附和幾句。
金濤談及年輕時和楊微也有交情,一個秘書模樣的人快步走過來,對金濤耳語幾句,面色焦灼:「您看……」
「就去吧。」回應後,金濤的笑容帶了點歉意,「那邊兒叫我呢,遠意,我有你聯絡方式了,之後約上你父親,我也帶我兒子,一起吃頓便飯?」
「應該的。」楊遠意笑著說。
目送金濤離開,楊遠意麵具般的禮貌微笑一點一點地收斂。他垂眸,端起杯子抿掉快溢位的酒,遮住因為虛與委蛇而僵硬的臉。
辛辣回甘,除此外品不出再多了。
暗道這天大約到此為止,轉臉,迎上某人一臉憤懣,楊遠意若無其事地問:
「你又怎麼了?」
陳遇生在旁邊看了很久,對楊遠意的心不在焉只有恨鐵不成鋼:「你清高,你連華影都開始瞧不上?金總又不圖你什麼,剛才臉色好看點兒能死?」
「華影的東西我拿不動。」楊遠意直接地說,「你別替我費工夫了,讓殷牧垣和藍芝樺去搶吧。」
陳遇生臉都白了三分顏色。
「楊遠意,我知道你現在嘴裡唸的心裡想的都是《落水》,但……」深呼吸幾次,陳遇生還是沒控制住情緒,「它拍不了早就成事實了,你不要執著!現在《一夜天才》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你不去爭,損失掉的不止一部電影!」
「看過原作,很精彩。」楊遠意隨手把酒杯放在壁架裡,「但我沒有想法。」
「你必須有想法。」
他如此篤定,楊遠意疑惑中帶了一點惱怒:「我又沒和爍天簽賣身契!」
言罷,他不肯再跟陳遇生多費唇舌,只覺酒勁兒上頭,多聊可能會令兩個人都越發激動最後不歡而散,朝出口的方向去。
「方斐可能會試鏡。」
楊遠意腳步停下。
「方斐拿到了《一夜天才》的選角大綱,在問唐澳關於電影的進度。」
舌根澀而苦,沾了沾唇的酒揮發開,辣味直衝鼻腔。
楊遠意想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疑惑、慚愧與意外之喜交錯著,他不知該先謝謝陳遇生的努力,還是確認這是不是真的。他沒有看陳遇生,凝視腳底地毯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