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站在楊遠意身邊,方斐問:「剛才那位是……」
「我姐,楊婉儀。就是之前她喊我陪洛喬安跟組拍戲。」楊遠意接過玻璃杯,喝了口,揉著方斐的後頸,「親生的,她大十分鐘。」
方斐果然吃驚了:「龍鳳胎?」
「長得不像,對吧?」楊遠意拉他去看書桌上一張合影,「我像媽媽多點。」
照片上的楊遠意穿學士服,身側是姐姐,父母分別佔兩旁,一家人和樂融融地以某大學管理學院的科研樓為背景合了影。
方斐端詳楊遠意二十來歲的樣子:「我以為你以前是念文學或者新聞的。」
「我媽的要求。」楊遠意不太想提這件事表現得明顯,他把相框倒扣在桌面,「看別的吧,別老盯著它。」
書桌寬大,這個相框讓方斐往不常注意的半側看去。
好幾個相框,透明的,線條簡約看不清邊界,錯落地擺在一起。楊遠意應該喜歡收藏對他而言重要的瞬間,方斐視線掃過,看見了許多不同角度的自拍——用三腳架,把人和景和事都框入,定格,保留成永久。
「在東非,衣索比亞。」楊遠意順著方斐的目光解釋,「我當時跟著義大利的老師學電影,他拍紀錄片,拍旱季的動物遷徙,我們在那兒待了六個月。」
「法國,我第一次拍短片,主演是從附近一個劇組隨便拉來的。」
「托斯卡納,後來沈鈞拍電影的時候要去那兒取景,還找我要了攻略和當地交通的聯絡方式。那個地方確實很美,有時間帶你去。」
他比方斐大十歲,年月對他很偏愛,並沒讓他被生活壓垮,反而更有種成熟的魅力。
滔滔不絕的介紹在觸碰到一張照片時突然斷了,方斐半晌沒聽見後續,低下頭,發現那張照片只是一個普通的花園。
彼時應該在六月,繡球花盛開,花園裡有場聚會,男男女女的面孔都青春洋溢。
方斐注意到照片最邊緣穿白襯衫的女孩,她年紀也不算大,美得沉靜,高雅,又帶著難以言喻的冷漠。她盯著繡球花發呆,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看向鏡頭。
「……那是我姐姐在樂團的朋友們。」楊遠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平淡地說,「她生日,請其他人來家裡玩。她讓我給大家拍一張照,拍得好的她都拿走了,這張不知怎麼留下來,我覺得還行,就一直放到現在。」
「樂團?」
「管絃樂團,市裡的。」楊遠意笑了,「我姐的長笛水平很不錯。」
方斐還想問——他對楊遠意二十多歲時簡直充滿好奇——但楊遠意的下一句話很快讓他轉移了注意:「阿斐,你看,這兒有你。」
他「誒」了一句,見楊遠意指向支架邊的一張6寸照片。
方斐失語。
金橄欖頒獎禮,他最驕傲也最狼狽的高光時刻,楊遠意不知在哪兒拍到了他。那時他說了好多話,感謝這個感謝那個,卻沒膽子指名道姓說感謝楊遠意。
方斐又開始心跳過速,昨晚的話好像不必再特意確認。
他語無倫次,最後問:「……為什麼拍這個?」
「不知道。」楊遠意想了想,「說不清楚。」
「……」
「你那天告訴記者,拍完電影你很累,不想繼續了。」楊遠意問,「為什麼累?」
「說不清楚。」方斐用剛才他的回答。
楊遠意安靜了很久後,才說:「我有點後悔。」
但後悔什麼呢?
沒有多問幾句嗎?還是當時爽快地分開了?
多問了又有什麼用?
只會讓彼時的方斐處境更加艱難吧。
方斐搖頭:「沒什麼,是我活該。」
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