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月棠笑笑,沒說自己簽了將後半生身家壓上、此後經年為裴氏所用的契書,只淡淡回了句:「生意往來,本就如此。」
「那又是如何運來得這樣快?」
尋月棠亦沒有說這是行了她與裴家一同劈山開出的密道,只說:「裴家家主未雨綢繆而已。」
兩年半的時間,她自以為做了好多準備,事實上,也確實做了好多準備。
可勒州軍報傳回後,她卻忍不住一遍遍問自己:已做的這些,真的足夠嗎?
尋月棠看著落日沉沒,這一次,仍舊得不出個答案。
——
中路軍這些日子糧草漸漸告罄,與這相比,更嚴重緊急的卻是無了淨水。
謝灃本打算派一隊人馬循著依木河去斷絕毒源,但不知對方人數多少,派出之人很有可能有去無回,且那郭隨時可能出兵,雙方人數過於懸殊,於己無益。
如今就靠著些周邊雪山上殘存積雪化水飲用,估摸著要比糧草用完得更快。
那郭一直在對面看著大晉的動靜,他尤其記得兄長曾教他的:帶兵應學蟒,蟄伏非為懦弱,而是候伺良機。
他命人算著積雪消耗,在將耗盡那日上午出了兵。為的是將日頭最好的午時佔去,此時一過,那點僅存的雪水決計會消隕在日光裡,大晉便採不到最後一日的雪水了。
斷水、斷糧、無增援,又對強敵——這時機足夠將大晉士兵推至崩潰的邊沿,正宜己方。
那郭的大旗出來時,謝灃明顯分辨出了比我方更眾的人馬,迅速觀察戰場後,兵分三路,期盼能分割其隊伍,以軍陣取勝。
他在隊伍裡頭看見了左榮金王,希望能有意外之喜。
但意外之喜尚未到來,迎頭先是一棒。
兩軍纏鬥一處後,那郭身後突然讓出了一條路,其後馬蹄聲震天,謝灃看見一個重騎軍陣迎面而來——
這是一個方正的佇列,四面圍起盾甲,鐵鏈攀附內裡,騎兵與□□馬匹身上也都是嚴盔重甲。中原的馬匹,甚至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那郭卻用其組成了千騎甲隊。
在「咚咚咚」的聲音裡,重甲騎兵行過二軍邊界,沖大晉這邊而來,所到之處血肉橫飛,不慎碰上的兵卒幾乎是錯眼間就消失在了方陣馬蹄之下。
如一隻黑甲的怪物,正開口吞咬,如一柄移動的巨刃,正削人若泥。
那郭穩坐馬上,看著大晉士兵的方陣完全被重甲騎兵打亂,笑得恣意飛揚,他持雙錘,一指左榮金王,「讓我看出你素軫的誠意。」
左榮金王木然點頭,而後出了手勢,九百名隨他而來的步卒掏出懷裡毒藥,齊齊奔向大晉人馬。
這九百個兒郎在行路中互相對了眼神,笑中含淚,而後越奔越快
在路過那個重甲軍隊時,九百支毒藥竹筒開啟,一起擲入了重甲兵的方陣之內。
由於這個方陣本就用鐵鏈攀著,在這些致幻又致命的藥粉飛來時,人馬開始失控,徹底迷了前進方向,開始四處衝撞,有騎兵被馬匹甩下,當即殞命,也有馬匹被勒住脖頸,登時斷頭。
最後,只有那些及時掩住口鼻,未被波及的騎兵殺了同袍、斬了戰馬,才得以從戰場中心逃回到了隊伍裡。
到這時,千餘騎兵,所存不過一百。
這支無懈可擊的重甲隊伍,短時間內再不能出戰了。
那郭大怒,擲出雙錘擊碎了左榮金王的頭顱,而後火速退了兵。
這場戰鬥持續時間並不長,雙方卻都損失慘重。
尤其是那九百個扮做了素軫步卒的童子兵,本是他們一手促成了這場戰鬥的勝利,但幾乎是一息之間,身在敵軍隊伍中間的他們就全部喪了命。
謝灃當時並未眨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