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個時辰,才有一個斥候歸來,身上中了許多箭,都被他自己切斷,如今鮮血滿身,幾乎是爬回了營地。
謝灃與林勰當即上前摻住。這人他們倆都認識,是營內最出色的斥候之一,壅城本地人,名叫林正。
「謝過將軍,」林正已經非常虛弱,顫顫巍巍解開外袍,扯出裡頭蘸血畫了敵軍糧倉分佈圖的中衣布料,「那郭治兵極嚴,其餘人,大約回不來了。」
「多謝,」謝灃將人送至軍醫處,低聲交代「用最好的藥來治」。
林正帶回來的這張圖雖畫得簡單,但卻清晰,謝灃等人帶上了西洋鏡,爬到高處細看,迅速鎖定了對面糧倉位置,那郭將其掩飾的極好,若非是有圖,他們是如何也猜不到竟是那處的。
也同樣是因為這,才會派出五十個斥候只回了一個。
回營後又確認了將有毒糧草投去敵營的位置與時機,再出帳時,天色將晚。渾圓的落日已在西移,在茫茫北地上灑了滿地的紅,依木河正繞紅日,冷肅又莊嚴。
其實,正是一副絕佳的景色。
但身處這片土地上的人,該無一人有心欣賞。
這時,有一行人踏著落日從南面而來,車輪聲響極大,或攜輜重。待行近,謝灃看見領頭人是趙原,壅城守將趙晉長子。
「將軍,」趙原翻身下馬,「末將送來了輜重。」
謝灃扶他起身,側行一步,看到了這一路望不到頭的車馬,心下存疑:「這些全是?」
他是往壅城發過求援之信,但只是說若壅城仍有餘富可送至前線,從未說要他們傾全城之力相援。
「是,」趙原答,「這都是尋姑娘從寧州借的糧。」
聽到這,謝灃愣住,半晌回神,已能想到她為己、為涼州大軍奔走的模樣,又憶起在涼州大營,她說「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成為你的底氣」。
他問,「壅城一切可好?」
前日桑布從垂靈塞逃跑轉而去進犯壅城,在烏提部被塞骶剿滅的事情已經傳來了軍報,所以趙原回說:「城內一切都好。」
感覺已經做好了鋪墊,謝灃才又問:「月棠可有帶什麼話?」
「月棠姑娘說,老夫人安好,請將軍放心。餘下萬語千言,待將軍凱旋,她自會細細說與您聽。」
「知曉了,」謝灃點頭,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或是酸楚,又點溫甜,「遠道而來辛苦,先去歇著,我安排人卸車。」
「將軍,」趙原拱手,又道:「塞骶首領聽聞我們來此地送糧,便送來了上千隻羊,月棠姑娘組織了人做成了鹹湯,說是加上水、米一道煮熟,便是肉湯飯。」
「嗯,」謝灃點頭,「火頭營那邊,也會安排好。」
已經減水節食的大營,今夜破天荒吃了頓好飯,雖說這些肉湯飯先是緊著傷員去用,但後來又兌了許多許多水,加了鹽,基本還是保證每人都喝上了一口湯。
謝灃與林勰等人一口也未碰這些,還是似平日一樣用了乾巴巴的餅子,而後擦擦嘴,一同入了軍醫營帳。
有軍醫在林正躺的草蓆之前,試圖餵飯,被他拒絕。
謝灃見狀,抬步過去,從軍醫手裡接過碗,席地而坐,舀起一勺肉湯飯遞到了林正嘴邊,「該用暮食了。」
林正身上的血口多且深,現在已經止不住血,沾透了白布巾,滴滴答答地往蓆子上淌,大活人哪兒經得住這樣的流法,他自己也知道,大約就是這一兩日的活頭了,再佔好飯,他不願。
「將軍,我不餓,給別的弟兄吃罷。」
「是壅城送來的,城裡人都在盼著我們凱旋呢,多少吃點,莫辜負了,」謝灃堅持。
林正這才用了一口,費力嚥下後,扯出了一個笑容:「這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