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在樹上鳴得有氣無力,大約也被這日頭曬得有點頭昏了。翠寶園的石榴樹旁,站著端莊美麗的信王妃景妙言。石榴花已經開過一季燦爛,綠油油的,生機勃勃,一派蓄勢待發的模樣。 若不是景妙言的傲立,石榴樹原本可以更搶鏡。 一個凝神安靜的人,可以讓驕陽也失色。景妙言便是這樣的女人。這是玲瓏第一次見到信王妃。有多少次聽聞王妃入宮,她其實是有機會見到的。可她不想見,她無法直視心中隱藏的悔意。 “奴婢寇玲瓏,見過信王妃。”玲瓏走到她跟前,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禮。尚未抬眼,已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從四周逼襲而來。 “果然是個漂亮的姑娘。”景妙言語氣輕鬆和煦,似帶笑意。 堂堂一個王妃,進宮找一個宮女,總該是有備而來。玲瓏摸不透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敢輕易回應,生怕失了分寸,小心翼翼地回著話:“奴婢自知愚笨,王妃誇讚愧不敢當。不知王妃找奴婢有何事吩咐。”玲瓏一直垂著眼睛,沒有抬眼去望景妙言。 沉默片刻,想來景妙言不是在端詳自己,就是在思考人生。玲瓏大氣不敢出,等待下文。只聽那個和煦的聲音又道:“我又不會吃了你,你且抬頭。” 既然對方這麼說,玲瓏覺得自己也完全可以不用再作出受氣小媳婦的模樣,先前是尊重,如今也是順應她意嘛。於是,她抬起眼睛,正視著眼前的這個美人。 石榴樹下的景妙言心中微微一動,這個姑娘的眼睛會說話。很多時候,女人不在於長得有多美,性格有多溫順。對於強大的男人來說,一個能深入自己內心的女人,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 自己的男人……對,就是那個天下皆知的信王,毋庸置疑,他當然是個強大的男人。可是自己深入他的內心了嗎?不能確定……也許,不得不承認,並沒有。 “王妃,找奴婢來有何事?”玲瓏見她打量著自己,卻一直不說話,有點納悶,輕輕地提醒她。 還能有何事?不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麼。景妙言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脫口而出道:“信王不是讓你不要自稱奴婢麼。” 玲瓏心中一沉,頓時腦海裡警鈴大作。這是多久以前的事,為什麼信王妃竟然會知道?看來信王妃是以面對情敵的姿態來面對自己了。這可如何是好? “信王隨口之言,奴婢若是當真,豈不是越了本分。”玲瓏斟酌著,這樣回答大概不會有什麼危險。 “你能這樣想便最好。”景妙言微微一笑,“信王雖不是信口開河之人,卻終究也是個男人。男人說話,尤其是情話,向來只有彼時彼刻才作得了數。” 她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在玲瓏身邊踱著步。玲瓏不由自主地臉紅起來,心臟怦怦地跳動,景妙言講得未免太過直白,就差直接告訴自己要有自知之明瞭。回嘴是萬萬不可的,拂袖而去自己也沒這個資格,在沒有想好如何應對之前,不如就這樣沉默。景妙言的一番情感宣言似乎還並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果然,她轉頭對旁邊的丫環道:“綠芽,去水榭那邊瞧瞧,奶孃帶著世子在那兒玩,讓她們注意著點,別讓世子曝曬,更不要接近水邊。”綠芽便是先前去請玲瓏的那位丫環,聽了吩咐,應允而去。 這話明明就是說給玲瓏聽的。她景妙言生了世子,這是與信王殿下多少夜夫妻的恩情,造就出來的繼承人。女人之間相互打擊最有效的方法有時候就是最原始的方法。比如,我爬上了他的床,但王妃憄能如此掉價,所以,必要的時候將世子拉出來遛遛,也許殺傷力更強。 玲瓏繼續默不作聲,關心世子,這是王妃的家事,又幹她玲瓏何事。景妙言踱過她身邊的時候,她偷偷抬眼望著她。多麼美麗高雅的一個女人啊,如果說芳貴嬪是最幹練最美貌的公關經理,景妙言就完全有資格站在世界級的舞臺上去參加選美。她的長相,她的儀態,都無可挑剔。她的確有資格當信王妃,一個足以服眾的信王妃。 沉默有時候會被誤解。就在玲瓏偷偷地欣賞著景妙言的身姿時,後者卻以為自己的一番話必定在玲瓏心中掀起了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