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看向徐慧。
他不想承認這些年來自己的手已經伸得越來越長,可——回想起他做的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越出了臣子的本分?
他與陛下從年輕時候便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情分,難道就要為了這些個陛下的家務事一點點消磨殆盡嗎?
世人都說陛下英明神武,虛心納諫,可太宗私下裡是個怎樣的人,沒有人比長孫無忌更清楚。
他突然開始懷疑,是不是從很早很早以前,陛下就已經在心裡恨起了他?許是礙於當年的情分,長孫皇后的情面,這才一直沒有發作?
他是不是——真的管得太多了?
見長孫無忌沉默,一直遲疑著不敢說話的晉王低聲道:“舅舅,其實徐姐姐她……”
“晉王殿下。”徐慧溫柔地打斷他,“長孫大人看起來很累了,可以請您牽著馬嗎?”
“好啊。”晉王一口答應下來,從長孫無忌手中接過韁繩,牽著徐慧繼續往前遛馬。
等他回過頭一看,長孫無忌的身影縮成了一個小點兒的時候,晉王方才仰起頭問她,“徐姐姐,為什麼不讓雉奴幫你說話?”
徐慧溫和地笑道:“多謝殿下好心幫我,只是長孫大人剛剛被我說動,您若出面,只怕適得其反。”
晉王后怕地說:“對不起徐姐姐,雉奴不是有意……”
徐慧沒有說話。這個晉王,她還真是有幾分看不透。說他老謀深算,偏偏他總會做出些蠢事。說他天真無邪……徐慧總覺得哪裡不對。
晉王應當遠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這樣簡單。
不過,晉王與她沒有什麼利益的衝突。只要他不像長孫無忌那樣給她招恨添亂,徐慧不介意對他友善一點。
傍晚太宗打獵回來,都顧不上那邊清點獵物的結果,到處找徐慧,逢人就問:“徐婕妤呢?”
王德急忙迎了出來,答道:“回大家,徐婕妤遛完馬回來,正在沐浴呢。”
聽說徐慧安然無恙,太宗總算鬆了口氣。
長孫無忌那個老混蛋,沒少在他面前抹黑慧兒,要是趁著他不在對慧兒不利就不好了。
等到放鬆下來,太宗忽然想起——嗯?她在沐浴?
這樣的好機會,他當然不能錯過了。
太宗提步便往二人的帳篷走去,可是走著走著,他突然發覺哪裡不對。
他停下腳步,回過身看王德,警惕地盯著他問:“徐婕妤在沐浴,你是怎麼知道的?”
王德老實答道:“徐婕妤身邊的玉藻找人打熱水,老奴在旁瞧見了。”
太宗“哦”了一聲,拉長著臉問:“你沒看不該看的東西吧?”
王德的膽子都嚇破了,著急忙慌地解釋道:“大家明鑑啊,您就是給老奴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多瞄徐婕妤一眼啊!”
“算你識相。”太宗得意地一撇小鬍子,彎身進帳。
他在帳中掃了一圈兒。有女孩子住的屋子就是不一樣,前年來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人住,寬敞的大帳裡頭空蕩蕩的,一點兒人氣都沒有。
徐慧來了就不一樣了,茜紅色的湖綢錦被,色彩豔麗的百蝶屏風,無一不彰顯著女孩兒家的嬌美溫軟。
整個房間裡都充斥著淡淡的梅香,這樣溫暖的地方,他一回來就覺得高興,情不自禁地唇角上揚。
“慧兒?”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就往屏風後走。
屏風之後立即傳來響動,徐慧從水中坐起,有幾分慌亂地說:“陛下,我在沐浴呢,您等一會兒……”
她話音未落,他已進來了。徐慧想都不想,把手中的布巾一甩,直直丟到太宗臉上。這一個溼布巾打過去,跟個巴掌一樣重,一下子就把太宗給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