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因驚奇而微微擴散,原本隨意打量的神情變得鄭重,凝神細細讀下去。
津島修治花了大量筆墨描寫這個平凡而普通的世界:樓房不會無緣無故的爆炸、偵探破案時不會遇見無法解釋的非日常、人類的肉-體互搏再強大一發子彈也能迅速讓他們冷靜,更不會上個鏡頭還在爆衣下個鏡頭就又連口罩都給人捂上了。
「異能力是一切的原罪,沒有異能者的世界才是我的理想。」費奧多爾低聲說,「沒有力量,便沒有爭鬥。」
真是如此嗎?
《惡念》的主角是個重度殘疾人,他只有右手可以活動,左臂像一條軟弱的葡萄藤垂在輪椅旁邊。
何止是沒有力量,他的力氣甚至不如強壯一點的小學生。
但這並不影響他是一位天才犯罪家,足不出戶便策劃出無數場震驚世界的重大懸案。
直到被逮捕,這位歪斜地癱在輪椅上的男人甚至沒有力氣抬手在筆錄上籤上姓名。
【「我只是無數惡念中的一位,」他判處死刑時還在大笑,「你們覺得我軟弱無能,認為失去力量的人類只是規則內的一隻工蟻,我偏要把你們的臉踩在地上。」】【「以我最後時間下定賭注,明天,罪惡依然接踵而至。」他笑著被壓上斷頭臺,眼睛掃過刑場的每個人。】【「人類才是一切的原罪。」】
隱晦的思想埋藏在複雜的案件設計與精妙的推理過程中,普通人讀津島修治的文字大約只能看到主角的天才犯罪手段、看見作者炫技般的敘事結構,看不到沙塵底下淺淺的一層鵝卵石。
因為最後一層,根本不是給他們看的。
費奧多爾覺得很奇妙。
他不認識「津島修治」,也幾乎沒有和除去果戈裡之外的人談論過自己的理想,但一種莫名的感覺擊中了他——《惡念》是津島修治專為他準備的作品。
這是一封對話的書信,亦是挑釁的獠牙。
「有意思。」費奧多爾用手抵住下顎,神情專注地看著被無賴派三人佔據的版面。
放眼整個橫濱,能與他在計謀上較量的人除去那位早已隱退的夏目漱石先生,唯有被孤劍士銀狼帶在身邊的江戶川亂步和港口afia的太宰治二人。
《惡念》是一篇推理小說,難道是江戶川亂步……
「不,是太宰治。」費奧多爾用手按住「津島修治」的名字,「不含正義,唯有死亡與漠然的文字,是afia的作風。」
「他為什麼要diss我?」俄羅斯人不解。
費奧多爾自認與太宰治無冤無仇。
他不就是暗中將澀澤龍彥引到橫濱掀起了龍頭戰爭,讓港口afia在戰爭中死了很多人,促使太宰治被迫作為童工加班了無數天而已嘛。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港口afia最終不是贏了麼,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沒理由啊。
「這可不是巧合。」費奧多爾相信自己的判斷,「太宰治是故意的。」
他重新閱讀一遍《惡念》,眼底浮現出讚嘆的神采。
「斯巴拉西,」費奧多爾讚美道,「多麼蠱惑人心的文字。倘若我對自己的理想有一絲遲疑,想必已經被他說服,成為他的信徒了。」
還不夠。
冰山尚且只浮出水面一角,在他看到更多暗礁之前,輸贏還早著呢。
「亂步,你在看什麼?」福澤諭吉從門外回來,看見被他收留的少年正拿著一張報紙左翻右翻。
福澤諭吉知道江戶川亂步有看報紙的習慣,但他一向只會反覆回顧畫有漫畫的那一頁,對大篇章的文字並無興趣。
「看到了有趣的東西。」江戶川亂步咬著棒棒糖,把報紙舉給福澤諭吉看。
福澤諭吉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