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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善良的瘋子

“哦。一飯裡面的氛圍太壓抑了,我出來散散步,轉換一下心情。對了,我走累了,載我一程吧。”

劣拙的說辭,對心照不宣的我們來說卻是足夠。鄺秀婷自顧自地坐上副駕駛位,車輛重新啟動。

車廂內兩人還聊著什麼,太小聲了,沒聽清。想起覃達聰和鄺秀婷從YGA實驗基地回來之後,兩人截然不同的改變,真是百般唏噓和感嘆。也許是鄺秀婷曾被歌德詩這些宇航員所救,多了這層原因,她的心底有要完成他們遺願的自我強迫,所以行為方式變得極端。

不,不止,可能和她被命運拋棄的人生也有莫大的關係。

鄺秀婷的家庭環境與一般人不同,或者說更悲慘一些。她父親是開摩托車搭客的,有一次和一位轎車司機互爭路權,雙方路怒發作,鬥毆中她父親的頭部被對方用“鐵通”多次擊打,所幸帶了頭盔,命是保住了,人卻癱了。事後轎車司機被刑拘,經查就是一莽夫、混子,無力賠償高額的治療費用。正是從這時起,鄺秀婷被拖進了深水泥潭裡。

鄺秀婷的父親由於長年臥床,肌肉發生了萎縮,背後長滿了褥瘡,但他不像植物人,他是有意識在的,只是說不出話。受不了長期折磨的他曾多次表達過想死的念頭,可——安樂死並不合法。

折磨是雙向的,作為患者家屬,每天都要經受金錢、精神、時間等多重摺磨,最主要是看不到希望,你多用心照顧,也無非看著患者痛苦地迎接死亡的到來。折磨沒有休止,直至患者死亡,那一刻雙方才算真正解脫。可一個人活著竟是為了能夠快點死,照顧一個人竟是為了盼望被照顧的人能夠快點死……

無理。

無理至極。

鄺秀婷的母親接受不了這種無理,誤入傳銷組織。傳銷組織宣稱研發的一種藥物能醫治百病,世上當然沒有這種藥,最終就是賠了錢,賠了身體。還沒完,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只找苦命人,在鄺秀婷高三那年,這位母親終於是忍受不了丈夫帶給她的折磨,與一般人不同,她沒有選擇一走了之,而是用繩子送了自己丈夫一程。那一年,鄺秀婷同時失去父親的母親。

然則,鄺秀婷並沒有被壓垮,反倒是性情大變,變得凡事都能以樂觀的心態面對——和我簡直是鏡面對稱的兩人。

雖為同班,但鄺秀婷與我這個怪咖真正結緣是因為獎學金長期被那幾人霸榜,她迫於生活和學費壓力向我尋求兼職工作。當時校內的大部分兼職都會經由我建立的兼職群釋出,舉手之勞的事我沒有拒絕,一來二去,兩人就熟絡起來。熟悉便會聊起過往,可能是從比我慘的人那裡看到不屈的精神會令我受鼓舞吧,我熱衷找她聊天。

杜萊優出事後,我曾問過鄺秀婷,問她為何能時常保持樂觀的態度。她小聲回答說:不這樣,我還能怎樣。直到這時我才知道鄺秀婷的樂觀是假裝的,因為不這樣的話,她會立刻崩潰。

一個假裝樂觀的人,一個被命運無情拋棄的人,卻突然被人賦予拯救人類命運的重任,從未有過的厚重感足以讓人沉醉其中,改變人的容貌,改變人的思想,改變人的行為習慣。

但我不討厭鄺秀婷。

於是我在想,談判失敗即引爆核彈的做法會不會對鄺秀婷……還有其他人太殘忍了。不忍心讓大家受苦,所以一起死……不不不,我高看自己了。

我做的這一切並不是為了他人,是為了我自己。像我這種一事無成的、不成氣候、不成才的人,沒有作為一個廢材該有的覺悟,總想著發光發亮,幹一些驚天動地的事出來,現在我只不過是得償所願罷了。

一號飯堂。

大家正在就餐,虧得是左千子掌勺,若是換其他人,怕是會因派別問題各煮各的飯,甚至糧食都要分割清楚。

吃過飯後,杜萊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