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逆正轉真氣的時候,喻孑然只是微有不適地蹙眉,剔丹要求兩人靠的很盡,只有一拳的距離,喻孑然甚至還有閒力氣,將上半身前傾到最大的幅度,旁人看上去只當是喻孑然難以忍受汴清予施加的刑罰,想要突破束縛,但其實,喻孑然嘴唇翕動,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汴清予說了一句話。
他說,「白雩,我先走了,你要珍重。」
對方沒有反應,只是繼續運轉真氣。
很快,喻孑然的臉色愈發難看,額頭和手背上青筋直跳,他不由得咬緊牙關,以免齒縫間意外洩露的哀號。
這才是第二次逆正轉真氣。
卻不想,隨著時間的流逝,喻孑然已經在冬日生出一頭淋漓大汗,全身剋制不住的顫抖痙攣,渾身的疼痛終於到了他難以忍受的地步,一聲撕心裂肺之音突破牙關,響徹雲霄,隨後喻孑然止不住地劇烈地喘息,他彎下腰,像是一個準備蜷縮的動作,卻因鐵鏈的束縛半途而廢。
蒼穹緊隨其後,傳來一聲轟然雷鳴。
汴清予眼睫劇顫半晌,終於緩緩睜開,裡面黑沉沉,是朦朧混沌一片,叫人難以辨析,於是他轉過身,朗聲道:「惡人內丹已除,施行完畢。」
「散咯散咯!」
有人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走開好幾步遠。
有人義憤填膺,為了保全自己的臉面作風,可算沒有朝喻孑然身上爛菜葉和臭雞蛋,只是實在是氣不過,朝喻孑然啐了好幾口唾沫,只不過因為他們在壇場下,所以很遺憾的,這些髒汙並沒有如願以償落到喻孑然的身上。
有人已經抓住時機,忙不迭去巴結陵皓閣閣主,舌燦蓮花。
鐵鏈已經在剛剛的時機裡被汴清予用劍斬斷,方才蜂擁而上的人群,現在又如退潮一般迅速流走。
一場好戲,終於演完尾聲。
喻孑然壇場下走去,他照常眺望前方,眼前的景象卻意外有些模糊,不如往日清晰,很快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此刻只是一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普通人。
喻孑然腳步虛浮,搖搖晃晃地走下去,人都快散盡了,人影也不見一個,好是淒涼,他才這樣想,卻忽然發現視線裡有一個人朝自己跑來,喻孑然想避讓,卻因為身體不便而功敗垂成。
然後他被來者一把抱住。
湊的近了,他才看清這人的面容,原來是星霜。
於是他笑著輕聲說,「走吧,都結束了,回家賞梅去。」
星霜霎時紅了眼圈,聲音有些哽咽地回答:「好,好,都聽你的,你想幹什麼我都陪你去做。」
「真的嗎?」喻孑然伸手揉了揉星霜的發頂,思索片刻後說道,「我想讓你好好活著,我還想讓你別哭,畢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你要是哭了,哎——」喻孑然故作憂愁地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我最不會哄姑娘家的。」
第134章
第二日,魂與樓被貼上封條,從此成為江湖人口中談及色變的妖魔之徒。
喻孑然倒是不介意,失去魂與樓樓主身份的他,住在在自己的清貧小院裡,享受難得的清閒。
被剔丹的第十四個白晝,喻孑然的頭髮已經全部花白,面板上堆砌出一道道褶皺,步履維艱。
孟冬,有幾枝梅花耐不住寂寞早早於枝頭盛放,紅粉花瓣,沁人幽香。
喻孑然就靜靜地臥在躺椅上曬太陽。
人終究是敵不過衰老,喻孑然覺得自己眼前模糊得實在厲害,才看一小會兒書,竟然覺得兩眼發黑,只好暫時歇一歇,他將手裡的志怪小說扣在腦門上,好在嗅覺還勉強能用,喻孑然凝神輕嗅梅花香,不由連聲讚嘆。
星霜正端著梅乾蜜餞走來,聽到喻孑然的話,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