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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頁

其餘影衛皆留在竹林小築,不因其他,只因孟扶淵聲稱,一大群影衛跟去取一件小小的嫁衣,未免有失禮數,蘇姑娘怕是也會覺得無為山莊實在是過於張揚。

這是擺明面上的原因。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藏在算計裡的原因,孟扶淵無法直說,說了,就不奏效了。

其餘的影衛,皆留在竹林小築,替孟莊主和汴掌門守門,孟扶淵特意吩咐過,等他取完嫁衣回來,眾影衛才能隨意走動,出竹林小築,去集市轉一轉,喝花酒,賞舞龍,談天說地。

二月中旬,年節剛過,元宵將至,集市很是熱鬧,華燈初上,火樹銀花,花市燈如晝。

這時天黑的快,卯末辰初,蒼穹已黑濃如堆墨。

而孟扶淵等人,也是直到辰時,才將嫁衣送回竹林小築。

但佳節日,辰時尚早,足夠花市暢遊一番,孟扶淵才前腳踏進大門門檻,賞了影衛幾兩銀子,後腳就見有人已經飛向門外,驚起一陣風聲。

孟扶淵笑嘆,「這是平日裡憋壞了?」

汴清予也笑,「或許是。」

明二將嫁衣交給孟扶淵,向孟扶淵匯報一句,也沒了蹤影,只剩汴清予和孟扶淵一同緩步從容行至廂房。

孟扶淵慢手慢腳將嫁衣放在衣匣裡,那衣匣也甚精緻,四角金箔,梅花浮雕,嫁衣連衣匣一起,是後幾日裡要送去給華瓊笙的贈禮,嫁衣的事情終於暫時告一段落,孟扶淵轉身,卻見汴清予還站在身後,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他過於從容不迫,彷彿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中。

孟扶淵便問:「他今晚一定會有動作?」

「未必。」汴清予順勢坐在一旁梨花木圈椅上,「如果叛徒是你留在無為山莊的影衛裡的其中一個,那就不會有。」

孟扶淵壓低聲音道:「是我話未說全。我想問的是,倘若叛徒在隨行的影衛之中,他一定會有動作?」

「他會。」汴清予意味不明地笑了,「因為他明白,想在瓊光谷通風報信,難如登天,但想在簡州通風報信,卻輕而易舉。你我明日啟程去瓊光谷,下回出谷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尚且不成定數?而今晚這幾個時辰,是他唯一的機會。」

「這我當然知曉。」孟扶淵挑眉,「可是,你怎能確定,你放出的誘餌,足夠誘人,足以讓魚兒上鉤?如果蔚楚歌有所察覺,那他就不會動他在無為山莊的伏兵,因為太冒險。倘若蔚楚歌足夠警覺,他就不會為一條無甚緊要的情報,廢一顆至關重要的好用的暗棋。」

汴清予一時無言,面上閃過許多意味不明的神色。

周遭瞬間寂靜無聲,只剩凜冬呼嘯的細風,掙扎著張牙舞爪地從窗欞瓦當的縫隙裡擠進來。

長久的沉默後,汴清予終於出聲打破了寂靜,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即將被細風吹散——

「他會的。」

汴清予面上的笑霎時黯淡許多,他的目光變得深邃遊離,視線最後停至某一處虛空,隨後很快又垂眸,好似要掩飾瞳孔裡浮現的情緒,汴清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倒完才猛然間想起,茶早就涼透了,盛茶水的白瓷杯水面浮現出自己扭曲的面容,看起來像是喪盡天良,不通人性的惡鬼,汴清予自嘲地勾起嘴角,輕聲說道:「他忍不住,也太想知道……」伴隨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我身上的秘密。」

那聲剛落的嘆息,讓孟扶淵不由將視線投向汴清予,記憶中汴清予從來都是假笑,諂笑,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或是不笑,汴清予鮮少露出這樣的情緒,只除了第一次竹林小築,他親口告訴自己,身中盅毒,命不久矣的時候。

然而視線相觸的那刻,正巧汴清予抬眸,只見他眉眼間都是若有若無的笑意,虛假的快要溢位來,卻也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