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時今日,“魔物”卻再不是供她打發閒暇,偶爾翻看研究的圖繪,它的名諱乍一經封鬱口中說出,便令她的心底隨之揪痛,連同身體深處隱藏的一絲殘念也隨之驚醒。然而待她伸手想抓住那殘念,卻又叫它從指間溜走。連同種種惶惶不安,也只在她心中稍作停留,轉瞬即逝。
蓮兮腦中千頭萬緒飛梭而過,雖只片刻凝神,卻也讓封鬱瞧在眼底,他拿指在她眉心輕輕一彈,問:“說起魔物來,你就怕了?”
她心神稍定,強笑著辯道:“我的膽色若僅止於此,豈不平白叫你笑話,妖孽也好魔物也罷,膽敢冒用本公主的名號,早晚被我收拾停當。我只是好奇,你又怎麼曉得它是魔物?”
封鬱將一片草葉拈在指尖輕撫把玩,慢吞吞說道:“你先看這青丘國中之人一個個面目青白,與其說是染病在身,我看倒像是常年氣血不足。再看當年青丘國君不願獻祭活人,使得國內病者連連暴斃,死時體爆成碎,碎塊不見血色……這還不明白嗎?”
蓮兮巴巴看著封鬱,思忖了片刻,老實道:“不……明白。”
“你可曾見過魔物食血?”
“……不曾。”
“你可曾見過魔物?”
“……不曾。”
封鬱怔了一怔,隨即拊掌大笑道:“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從未見過魔物也敢如此誇下海口,你可知吞過人血的魔物生性兇殘,大多修為極高。”
“這我自然懂得,還要你說?”蓮兮對魔物的認識只停留於繪本小傳,平日裡與仙友們相互吹牛閒談時,那一星半點常識亦足夠作為談資,也從沒見有人拿這笑話過她。眼下封鬱卻把她當井底之蛙來嘲弄,坐在一邊兒,笑得眼角都泛出淚痕來,讓她看著好生窩火。
封鬱見她面露不快,也不再笑話她,正色道:“我猜想青丘附近應當潛伏著一隻血魔,九十多年前國內怪病蔓延,正是它剛剛誕生的時候。那時它初入魔境,謹小慎微不敢大開殺戒,雖是四處覓食凡人鮮血,卻極有分寸,吸血時想必淺嘗即止,只讓充作食糧的青丘百姓氣血缺失,並不致死。然而後來它卻並不滿足於飽腹,還想浴血修煉……”
“浴血修煉可是要浸在鮮血池泊中修行?”
封鬱強壓笑意,又一彈她的額頭說:“你腦中成日都想些什麼,如此古靈精怪。”
他脫口而出,卻將自己說得有些發怔。
蓮兮也未多留心,只在心中恨恨盤算著,若得空回水晶宮定要先燒盡那些誤人子弟的繪本才好。
她好奇心燒得旺盛,見封鬱久久不開口,便出聲問:“所以,所謂浴血修行究竟是怎樣的?”
封鬱輕咳了一聲問道:“若我憑著掌力,隔空將你遍身的鮮血盡數從體內析出,你會怎樣?”
“倘若體內最後一滴血也被抽盡,我哪還有命活,自然變作枯屍一具了!”
“你也不必拿眼瞪我,我不過作一比方。魔物正是如法炮製,將獵物之血析出體外。人血化作腥紅血霧,魔物沐浴其中,將血液從體表各處吸收。此時若提氣凝神,緊抓時機修煉魔精,便可事半功倍,收效頗豐,因此被稱作浴血修行。只是這將血引出體外的過程,若非掌力拿捏得十分精準,就可能使人肚爛胸潰,甚至全身炸裂。這時,被抽盡血的屍塊看起來當然就同白蠟一般。”
“依你所說,阿三那鄰居當年見到東蓮神將獻祭女子四分五裂,其實正是要析出血來修行?”
封鬱點頭道:“九十多年來,青丘人就如同被魔物圈養的豬牛,東咬西嘗,大多都被它吞食過幾口血,再經歷兒女子孫的代代積累,最終才使得全國百姓都生來面色灰白。事實如此,他們還自我矇蔽,以為只要每月獻祭就能與妖孽相安無事,殊不知獻祭是為虎作倀,徒增它的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