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賽斯一大半時間都窩在帕特那裡。伊斯米爾很少過問。可雌蟲就是有種直覺,對方知曉一切。
他看透了自己的軟弱和膽怯。
「如果他不告訴你,你會問嗎?」伊斯米爾的聲音如細細的冰錐,侵入賽斯耳中。
雌蟲掌心全是汗水。
「你不是喜歡伊登?這種時候, 不為自己爭取, 是在等什麼?」
賽斯胸口緊繃,臉上肌肉輕顫。
他的雄父真的都知道。他的痛苦得到了一絲撫慰。可下一刻,這點溫暖又變成了灼熱的苦液,讓他口中發酸。
「……我不能。」
伊登太溫柔。他不能利用對方的弱點。他不能那麼卑鄙。
「所以你逃了。」伊斯米爾冷淡地說, 「逃去諾弗瑞森。」
「!」賽斯猛地抬頭,臉上青紅交加,「不、不是,我是為了——」
「想改頭換面、變得更強大之後,再站到他的身邊?」
伊斯米爾打斷了賽斯。他自寬大的袖子中伸出修長蒼白的手,彎身撿起落在地上的資料夾。
「休都告訴我了。」
「賽斯,你想變得更好,和你與伊登的關係,是互不幹聯的兩件事。」
蟲帝帶有穿透力的目光緊盯過來,如閃著月華的一柄晶瑩利劍,輕輕鬆鬆劃開賽斯裹縛在身的厚重偽裝。
「諾弗瑞森。」雄蟲呢喃著這個名詞,微微搖頭。
「最樂觀的情況,你要在那裡待夠五年——這還不算和瑞德浩特的流動時間比。」
「差一點,你可能要用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達到你自認的『強大』。然後你回來,回到瑞德哈特,出現在伊登面前。」
「恕我直言,賽斯。那個時候,伊登早就是某隻雌蟲的雄主、很多隻蟲崽的雄父了。」
「——你不會再有機會。」
一滴水從高處跌落。粉身碎骨。不在意的假面崩裂了。
賽斯在空氣中聞到了自己的恐懼。辛辣酸澀又有鹹味——這是怯弱、憤怒、怨恨交織而成的氣味。
賽斯想讓伊斯米爾閉嘴!想將眼前的瓷器得粉碎!想摔門衝出再也不踏足此地!
可對方仍在繼續。
「休對你太放縱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任由你自己做決定。」
憤怒和煩躁怒濤般沖刷著賽斯的胃壁。他把雙手緊握成拳,力氣之大,以至於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互相搏鬥。
「諾弗瑞森不適合你。」
一抹嘲諷在伊斯米爾嘴角一閃而過:「賽斯,你不用非得去那鬼地方。」
「我可以給你和伊登賜婚。內閣、國會也許會有蟲反對。但不會有問題。」
「——什麼?!」
黑髮少年抬頭。他眉骨處的新鮮傷疤向外猙獰地開裂,嘴唇淡得全無血色,冷峻的頜骨處全是淤青。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感到暈眩和高熱。
「你是我的蟲崽,如果你想要伊登·洛奧斯特,那麼你就會得到他。」
「你……」
賽斯開始顫抖。憤怒湧上胸腔。他霍然起身:
「你別開玩笑了!」
天色漸晚,餘暉更艷。伊斯米爾流水般垂順的黑髮在風中輕輕飄動。
面對親生蟲崽衝動的冒犯,他坐得依然那般端莊優雅,猶如光影流轉間渾然天成的靜態素描。
「只要你放棄那個愚蠢的想法。」
「這就是我的允諾。」
渾身的血管都收緊了。一聲嘶啞的低吼從賽斯喉嚨迸出: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我自己可以處理!」
「怎麼處理?」雄蟲犀利的目光射向少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