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少暗娼賤民,並幾家賭坊,白日裡三教九流混雜,門庭倒並不稀落。至晚間則更是熱絡,閉坊後徹夜燈火直至天明。
穆清在晉陽城客居一年有餘,只聽旁人說起這南樓坊,並不曾踏足過,一來從未上過心,二來畢竟是女子,無端出入這等場所終是不妥。故逛便了晉陽城。也從未入過南樓坊。
此時她卻顧不得那許多,回頭吩咐了一聲阿柳,付錢驗看了布料後便在店中候著。自己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店外邁去,橫越過大道,又鬼使神差地踏上了往南樓坊的小道。
隨之而來的阿月小心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娘子。當真要去麼?許是,一時看錯了眼?”
“你看錯眼。我亦看錯麼?”穆清輕甩開她的手,皺起眉頭向小道延伸處探望了一眼,“左右也未曾見識過,既已來了。略看一看又何妨。”
說話間已然入了坊門。穆清抬頭掃過兩眼,瞧著卻與其他坊內無甚大異,門戶有的緊閉。有的虛掩,雖不是有閒人來往走動。卻也未見得有眾人說得那般不堪。
行了一段,道邊一側有一戶略高門大院些的,大門向著坊間大開,有三兩人直直進出,無門房之類上前盤問,裡頭隱隱傳出鼎沸人聲,因隔得遠,聽不太真切。
穆清大著膽子踏進大門,朝院內走了幾步,裡頭兩間廂房並一間正屋,三合的院子,喧鬧聲便是從中傳出,辨聽之下,竟全是粗厚渾重的男聲。一間廂房中走出一名罵罵咧咧的漢子,一眼瞟到穆清與阿月,怔了一息,眼光立時放亮,涎著臉笑迎上前,“二位妹妹是要往哪處去?”
穆清心頭一緊,也不搭理他,拉著阿月便從來路出去,那人倒也未追行出來。二人一路不敢回頭,行至連著街市的小道口方才停下。阿月撫著胸口心悸道:“那是甚麼地方,怪教人驚怕的。”
“是賭坊。”穆清疑神地又向小道那頭舉目投望了兩眼,咬著下唇,心下不定,他何故要往那地方去。當下也不多計較,回至布肆內,阿柳已將布料仔細驗看過,並寫了宅子所在,請店主差人送去。
原還想著去書坊瞧瞧可有甚麼能收羅的,卻因心裡膈應著一層,一時興致全消,便帶著阿柳阿月直接回了宅子。
阿月與穆清兩人皆未錯眼,匆匆轉入南樓坊的,正是杜如晦。他卻並非獨自一人,在他之前進入南樓坊小道的,還有一人,阿月不認得,故未嘗留意。
南樓坊的賭坊因連日大風沙塵,閉門數日未開,晉陽宮也因連年未接駕一向閒置,故晉陽宮監便成了整個太原郡最為清閒的官職,清閒的晉陽宮監自是極有時間流連於博戲之中。賭坊連日不開門,他便憋悶得意興闌珊,心緒煩亂。
好容易這一日大風歇下,直將裴寂引逗得心癢難忍,未過晌午,便急匆匆地往南樓坊去。杜如晦悄然隨後,這便跟著他,進了那煙花賭徒共聚之地,跟著行了一段,轉入一家稍有氣派的賭坊,那裴寂無疑是常客,一路人皆同他寒暄,徑直便入了正房,到了一行雙陸之戲的高案前。
杜如晦立在圍觀作戲的人群之外,藉著身長,越過人堆向內觀望了一陣。雙陸之戲雅俗共娛,侯門顯貴的人家,不論家下僕婢還是深閨娘子,皆能對博上幾局,杜如晦年少時亦曾陪著祖母頑過,時常有意輸讓,哄逗著祖母舒懷消遣。
他心內淡然一笑,多年不曾沾手,如今又得藉著這雙陸行一回哄逗之事。當下便擠開人群,一點點蹭到高案前,有意立在裴寂抬眼便能望見的地方。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裴寂忽驚詫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杜如晦轉過臉瞧去,兩人因在唐國公處見過數次,相識卻不相熟,此時竟在賭坊相見,面上俱有些意外尷尬。
裴寂心下轉過,能在此遇著他,只怕他亦好此道,便笑著起身拱手,“克明亦喜好這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