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彰一連深吸了幾口氣,往日裡模糊不清的晚景,此時在他眼中一覽無餘。而夜色下原本只能照亮幾米遠的火焰,本該是黯淡的,在這時卻顯得格外閃耀。他的眼睛早已經適應了黑暗中的荒野,這時對著那不遠處的火光,只覺得明亮過了頭,比夏三月的艷陽還要刺眼。
他的手腳因為體內不斷加劇的血流而變得溫熱,這時,只需要一個訊號,他就能一躍而起,以他最快的速度,最精準的力道,衝過去排除任何一個可能會叫他們暴露在敵軍視野中的威脅。
而他們原本的計劃也是這樣的。一切以趙小羊的訊號為起始,張芝抓人,胡九彰殺人。他們要做的,就是要令大營裡的巡邏兵落單,只要能吸引出一隊士兵,他們距離成功,便不遠了。
胡九彰三人在叛軍大營外幾十米的地方,趴了將近半個時辰。他們已經看清了這一帶士兵巡邏的路線和人數,三人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便只等著趙小羊的訊號。
叛軍大營中,一隊三人的巡邏隊,正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巡邏隊會走到距離他們二十步遠的位置上,之後再繞回營中。胡九彰看著那三個身著唐軍甲冑的邊兵,百無聊賴的朝著自己這邊邁著步子,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忽然間,胡九彰身旁的灌木叢中傳來一聲樹枝斷裂的清脆響動。
胡九彰整個人都隨之一怔,那聲音在夜色下太過明顯,胡九彰聽到了,不遠處那三個兵,自然也聽到了。
「啥玩意?」
其中一人出聲發問,聽口音,像是東北的。
而他身旁二人,卻未出聲回應,而是機警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人會意,不再出聲。三個兵隨即將手搭在橫刀刀柄上,小心翼翼的朝著發出聲音的灌木叢走去。
胡九彰目光瞧向趙小羊。那一聲響動,正是趙小羊故意折斷了樹枝製造出來的,而緊接著,一看三人上鉤,趙小羊又發出野雞特有的嗡鳴聲,一時間胡九彰都有些詫異了,倘若不是他親眼看著趙小羊叫出這種聲音,他定然會以為,此時的灌木叢中,是真藏了只野雞。
而單是一聲雞叫還不算,趙小羊的腿輕輕扇動身旁樹木,正是在模仿野雞穿越灌木時發出的特殊響動。那三個兵聽到這裡,已然顯出笑意。
「嘿嘿,咱們還真運氣,這應該是隻山雞……」走在最前面的人壓低了聲音,生怕驚走了樹叢中的野雞。
「噓,小點聲。」
他身旁二人也是全神貫注,只聽著黑暗中的聲音,手上橫刀已經緩緩出鞘,恨不得馬上撲上去,把野雞給宰了。
但趙小羊不緊不慢,他身材本就消瘦,這時隱在半米來高的灌木中,看不出一點破綻。高壓之下,他竟真像只出巢覓食的野雞一般,偶爾發出一兩聲私語般的鳴叫,身子還配合著,一面撥動身旁植物的枝杈,一面向後退去,向著遠離營地的方向,退入更加昏暗的夜色中。
趙小羊前後退出了整整兩米還多,而那三個叛軍的巡邏兵,也跟著慢慢走出了營地火光所能夠波及的範圍。
三人之中,只有趙小羊一人向後退去,胡九彰張芝二人未動。他們已然對那是三個巡邏兵形成了包圍的架勢,但被無知無覺引入了黑暗的三人,卻也正摩拳擦掌。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手中橫刀已經出鞘,那刀尖只尋著趙小羊的身子,隨時都有可能劈砍下來。
「怎麼不叫了?該不會是跑了吧?」
「不會,沒聽見跑動的聲音。」
「噓……」
「在那兒。」
「哪兒?」
「在那兒,我看到了,快砍!」
說是遲,那是快,只見一道白光在趙小羊頭上閃過,幾乎同時,兩道黑影從地上憑空閃出,正是張芝與胡九彰——
胡九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