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不良人官署,陳番本是不想去的,但想起這些年跟著他忙前忙後的一幫兄弟,他就心軟了,總覺得自己要是不去,就對不起他們似的。但這世上的事,誰又對得起誰了。誰生誰死,大抵都是命數而已。
陳番一身戎裝進了不良人官署,院子裡四五個黑衣人正圍在爐火前炒米吃。粟米的香氣遠遠的傳進陳番鼻腔裡,一群人聽到他進院的腳步聲,一齊抬頭朝他看去。
「喲,陳頭兒,你這身兒……」
眾人目光集中在他那身兒瀚海軍的軍衣上,軍服已經老舊,外面的軟甲也染著洗不去的血印子。
「喝……吃著呢?我提醒你們一句,外頭的仗可還沒打完呢,你們要不嫌命長,就多留個心眼兒,省得以後連炒米都沒命吃。」
陳番這話說得怪腔怪調的,他皺緊了眉頭緊盯著院子裡的不良人,這些人,七八年了,在長安城裡跟著他風裡來雨裡去,都是過命的關係。但倘若要以世俗的標準來評價他們,他們都不能算好人。他們有的偷過東西,有的私鬥殺過人,還有的不服從命令……他們都是不良人。
可陳番自己也是不良人。且他犯下的罪孽,照比這些人可要重出許多。
「陳頭兒,你這話說的……」起身跟陳番打招呼的不良人顯然十分不解,但也正是因為陳番這話太過詭異,反倒叫人不知該從何處問起了。院子裡那幾個不良人盯著陳番看了好一會兒,又想說他這身衣服,又想問他話中的意思,到頭來反倒一句話也沒問出來,都只是愣愣盯著陳番,想看看他下一步究竟能做出什麼來。
可陳番只說了這一句,就跟著嘆了口氣,衝著這群人擺了擺手。
「你們都注意點,這陣子刀不能離身。可別忘了,現在外面還在打仗,長安城也不是與世隔絕的,你們早晚都得做好準備。」
「嗐,這些您都囑咐多少遍了,我們都記著呢。」
接話的不良人說著拍了拍腰間刀柄,說完還不忘低頭看一眼鐵鍋裡的炒米。
「記著就行……」
陳番無奈嘆氣。實則他們的反應也早在他意料之中了,這時再多說也是無益。他隨即轉身要走,院子裡的人已然更加困惑了。
「陳頭兒,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訊息了?」
陳番剛走出沒幾步,就聽到那幾個人起身追來的腳步聲。
「陳頭兒,你幹嘛去啊!」
「幹嘛去也跟你們沒關係吧?」陳番無奈應著。
「不是……陳頭兒,你今天這樣子怪滲人的,你這……」
那不良人追至陳番身後不到一米遠的地方,伸出手就要拍到他肩膀上。陳番到底是停下腳步,早了身後人一步轉過身來,神色卻是嚴肅。
「老趙,如果我告訴你,幾日內長安城必會失陷,你信嗎?」
陳番壓低了聲音,只有靠他最近的不良人聽清了他口中字句。
「這……陳頭兒,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面對陳番凝重異常的神情,姓趙的漢子顯然怕了,他不明白陳番為什麼要說這樣一番話,只覺得眼前的上司變得無比詭異,冥冥中好像有事要發生,可他們愣是摸不著這事情的邊際。
「呵呵……我料你也不信。」
陳番臉上不由顯出點點落寞來,可當著他們的面,他也只能幹笑一聲,隨即轉身大步離去,再沒有半分遲疑。
有些命就是他救不了的,若是在以前,陳番可能還不信,可現在,他早已經不再做什麼拯救天下蒼生的美夢了。他知道自己救不了蒼生,也救不了長安城裡的百姓,他就連自己的屬下也救不了。但作為唐人,作為曾經的唐兵,他仍可以選擇為長安做些什麼。畢竟只有長安,對於整個帝國來說,是有著別樣意味的。長安,象徵著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