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雲也是真氣大了,他一向冷白的臉上,這時也顯出點點紅潤來。胡九彰看在眼裡,他是既擔心他氣極傷身,又很喜歡李慕雲這一副臉紅的樣子。
「我這不安全回來了嘛!」
胡九彰笑著拍了拍自己腰間的橫刀,拄著柺杖走到小凳邊上坐下。這麼一歇,不單是腿上的斷肢處,還是腋窩下面撐拐的那塊皮肉,都後知後覺的跟著疼了起來。
但這點小傷痛,對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他將背上的包袱卸下,笑呵呵的送到李慕雲面前。
「這不,給你找藥去了,待會兒我就去叫軍醫看看,有沒有你能用的藥。好啦好啦……彆氣了,本來身子就不好,再氣病了,我該心疼了。」
胡九彰笑著說,畢竟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他當著李慕雲的面,也沒什麼抹不開的。胡九彰見李慕雲不接包袱,就笑眯眯的去牽他手。握住那帶著些涼意的指尖,攥在手裡搓了又搓。
「你看,手還這麼涼。等會兒我去叫人給你燒水,咱們好好暖暖手腳,再喝些熱薑茶。你這身子照比在長安時差多了,再這樣下去,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胡九彰說著,臉上還跟著顯露出了哀求神色。李慕雲哪兒受得了他這樣,愣是想說也下不去嘴了,只得長嘆一口氣,在胡九彰對面坐下。
可坐下了,卻又不看他,只側著身子,好像在生悶氣似的,眼睛裡還帶著點淚光。
胡九彰探身湊過去,接連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
「誒呀……別這樣嘛。我畢竟還是個當過兵的,尋常人奈何不得。況且我不是還特地去借了套官服來穿嘛,穿著這身去外面,沒人敢找我麻煩的。」
「沒人敢找你麻煩……你就不想想自己的腿?」
李慕雲終於轉過臉來,伸手在他膝蓋上揉了好幾下。
「到底是皮肉接在木頭上,你出去走這麼久……哪有不疼的?好在這是好端端的回來了,你要是回不來呢……你想過嗎……」
李慕雲只是嘆氣,才剛湧起一片潮紅的臉孔,很快被青白蓋過。
胡九彰看得揪心,只攥著李慕雲的手使勁搓,想把自己手上的溫度傳遞給他。
「誒……別說了,咱們先歇會兒。我給你講個事,開心的。」胡九彰說著,就將自己在歸程途中聽到白衣老者頌詩的事,跟李慕雲說了。只奈何他背不住那首詩,就記住最後一句了,「人生在世……什麼……呃……明朝散發弄扁舟。對,這句是這麼唸的,這詩好嗎?」
李慕雲見到他背詩的模樣,面上倒難得顯出笑意。
「這是李太白的詩,整個長安城的文人都背得,當然是好詩了。」
「哈哈,笑了。」
胡九彰笑嘻嘻的捏了捏李慕雲被自己搓熱的手指,「笑了就好,等以後不打仗了,我也帶你到水邊去住,沒事劃劃小船,欣賞一下湖光山色,這日子——想想都覺得舒服呢。」
聽胡九彰說完了這句,李慕雲笑得更開了。
「合著你是覺得,李太白寫這詩,是真的想去水邊隱居嗎?」
「難道不是嗎?」
「誒……你覺得是便是吧。」
李慕雲輕嘆出一口氣,但臉色照比之前,著實好了許多。
當天夜裡,胡九彰是跟李慕雲同衾而眠的,這麼做的第一層好處呢,是為了防身。畢竟李慕雲說到底還是宗室皇孫,倘若叛軍之中有人想要對他動手,有胡九彰在側,多少也能起到個防範作用。再加上那時老胡傷重,李慕雲夜夜湊在他床邊陪著,時間久了,這兩人也就習慣夜夜同衾了。
但這一夜,著實發生了一件叫胡九彰始料未及的事,深深改變了二人今後的軌跡。
深夜,胡九彰忽然聽到身邊傳來聲響,他一個